毕竟,叶芩在前头,坐镇中军,顶不住了,也与他们同死。
这不是奴隶主,这是将军。
队伍扎在东江的时候,是他们最安逸的时候。叶芩给他们放了两天假,让他们在灯红酒绿的都市里快活了一遭。
贾三知道,人在杀戮和死亡里绷得久了,就得疏通,骤然找到了发泄口,大伙儿都疯了,不在窑子里快活上一天一夜不算完。里面是划拳声,摇骰子声,□□的娇笑声,热热闹闹的红房子外面,唯有叶芩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吹风。
他从不睡女人,也不同他们一起失态,自持到可怕。
他坐到叶芩身边,好奇地问他:“少爷,您还想苏小姐?”
叶芩沉默,眯眼听着屋里的喧闹声,静静地抽烟,眼里好像有些迷离的醉意。
行军五年,原先厌恶的,现在也抽得熟练。
贾三全然不敢相信一个人有这样的执念,尤其在他看来,他们甚至连进一步的接触都没有,苏倾充其量就是那江南水乡的旖旎一梦。
如今千帆过尽,换做别人,说不定连乡下女孩的脸长什么样都忘了。
他觉得有点不值当:“那苏小姐也想着你吗?”
叶芩淡淡说:“她会等的。”
“要是她不等呢?要是她早嫁了人,生了孩子……”
叶芩锐利的目光骤然扫过来,他以为自己要挨骂了,可是没有。
叶芩极缓慢地吐出一口烟圈,眼神散漫,散漫的雾气背后,好像燃着一团明亮的火焰:“谁敢强娶,回头杀了。”
贾三不再问什么了。他好像忽然理解为什么叶芩宁愿独自一人往平京来,心却还向着旻镇。
身边带着苏倾,他会惜命,拼杀刺刀时,就没有这么硬的心肠。
偏偏心里有个苏倾,他才战无不胜。
此时此刻,这座灰房子里不过才安定下七天,诸事烦扰,忙起来没完,又再度因为苏倾,要紧关头,枝节横生。
贾三警告他急不得,叶芩却极淡地笑:“我偏要着急。”
贾三真急了:“那可不行,万一……”
叶芩意兴阑珊,把书册往茶几上一撂,拍板定论:“让他慢慢来,我不等他了。”
贾三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这……林先生能答应吗?”
叶芩冷笑了一下:“你长了几张嘴,非得告诉他。”
“那到底是以苏小姐的身份,还是……”
“全天下都知道我要娶林小姐。”他顿了一下,目光又游离开,半晌,凝成了两道冷箭似的光,“好好‘照看’林先生,做两手准备。”
这个夜晚似乎无限漫长,雨后云开雾散,月亮照着地上闪亮的水洼,仿若一面面小镜子。
苏倾走得很快,但好像没怎么看路,好几脚生生踩进小镜子里,碎成一地银光。
苏倾骨子里仅剩这么一点上辈子的娇气,苏太太家受了委屈,找谁去说?山不就我,我就山去。
辫子也要梳梳好,不能让人看出来她委屈,谁知道在他那里,还有更大的委屈。
她这么想着,小镜子碎得更多,溅得更远,弄得她裤腿都湿了,这才想起来,走得太急,搁在灰房子门前的伞都忘拿了。
苏倾不舍得怪他,但也不愿再想这些事,就转而想起苏煜来。刚才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是不是自己那一脚踢得狠了,万一踢破了内脏,她还把他反锁在房里,恐闹出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