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已经离开了很久,宋演仍然维持着僵立的姿势。没了她充满恨意的指责,这牢房又变得一片寂静,之前他还能安之若素,此刻却只觉毛骨悚然。
刚刚发生的一切不断在脑海中重演,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女儿竟变成了那样。狠戾又绝情,仿佛地底爬出的复仇修罗。
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唯一一次在不是祭祖的日子回到惠州。四月下旬,正是樱桃熟透的时节,他途径果园时看到八岁的她捧着红漆盘子站在棵樱桃树下面,眼巴巴望着枝头沉甸甸的果实。发现他靠近,她惊吓地缩了下,结结巴巴叫“父亲”
他来了兴趣,“你在这里做什么”
“樱桃祖母喜欢吃樱桃,我想自己摘了给她送去。可是树太高了,我够不着。”
他后来知道那是她和蕴初胡闹的常见项目,而她之所以吓得不行就因为蕴初那会儿正藏在另一株樱桃树上。可当下却被她的孝心打动了,再看那张玉雪可爱的小脸也生了爱怜之意。
“既然你够不着,为父举起起来好不好这样你就可以亲手摘樱桃给祖母了。”
她愣愣地点头,他于是果真把她举起来,她摘满一盘后才小声道“可以了。”
他把她放到地上,她捧着漆盘犹豫了下,小手将它举高一点,仰头问他“父亲您喜欢吃樱桃吗这里有很多,送去给祖母前您也吃一点好不好”
他揉她脑袋,“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怎么吃这样吧,你回头用井水湃过后留一份在那儿,父亲晚上得空了就来吃。”
她用力地点头,他笑了下就走了,拐弯前回头,还看到她站在那里,依然望着自己离开的方向。
他答应了她,可惜一个时辰后棠音突然带着楚怡出现,说在煜都待烦了,也想回老家住住。他忙于陪伴她们,等终于想起和楚惜的约定已经是第二天。他去见她,她乖巧地对他福了福身子,道“没关系的,楚惜知道父亲另有要事,一时忘了也是有的。不打紧。”
她说不打紧,他便真的以为不打紧。可如今想来,那时候她一定很气他吧
她说他不在乎任何一个儿女,可她也许永远不会相信,当年之所以选择将她留在惠州,也是因为担心她去了煜都会被棠音迫害。他有为她考虑,但这爱护之心太过微弱,说出来也只会引人发笑。
她说她是他的报应,果然,这祸及满门、断子绝孙的下场真的是他的报应。她甚至不肯承认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外孙,一心只想与他斩断一切联系。
罪名加身、霸业成空之际,他尚能安慰自己技不如人,一死而已。可如今孑然一身、茕茕独立,只能用最仓皇的姿态离开人世间,才让他真正明白了什么叫一败涂地。
将他送上绝路的,竟是他的亲生女儿。
轿辇停在守晨宫门口,叶薇扶着安傅母的胳膊下来,抬眼便看到皇帝立在台阶之上。她腿有些发软,低低道“樱桃,我想吃樱桃”
“什么”安傅母糊涂了,“樱桃这个季节去哪里找樱桃啊若水若水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哪里不舒服吗”
叶薇苦笑,“是我糊涂了,现在没有樱桃。也好,反正我很多年前就不爱吃樱桃了。这世上的樱桃树都该砍了才好。”
她说话没头没脑,脸色也不对劲,安傅母担心得不行,好在皇帝很快走到面前,“怎么了”
叶薇朝他微微一笑,“没怎么,就是把该说的都说了。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皇帝摸摸她额头,一手冷汗,“都说了不让你去,你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