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源不由得想起很多年前她第一次抱着这孩子睡觉的模样。那时中州王出巡周边城池,钟离然的乳母也恰好回了乡下探亲,就将钟离然留在了顾宅,安置在了顾思源祖母身边。
那时钟离然不过六岁,很小的一个孩子,洗澡都要乳母伺候。乳母不在身边,钟离然十分不适应,到了傍晚的时候,侍女们想抱她去洗澡,可钟离然就是扒在书房的椅子上,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脱衣服洗澡。
彼时顾思源十五岁,已经是个能照顾人的的姐姐了。她见钟离然如此,就耐着性子哄她,才将她哄进了浴桶里。
钟离然不太喜欢侍女们,只想顾思源跟着。顾思源就伺候她脱衣净身,等她泡好了再从浴桶里抱出来,仔仔细细地穿上衣服。
作为被人伺候长大的顾思源,其实不擅长伺候人这件事,尤其是对方还是一个孩子,因此给钟离然穿起衣服来免不了有些笨手笨脚的。那时折腾了好一会,才重新将钟离然裹得严严实实了。
自那之后,但凡钟离然留宿,都是顾思源在照顾她。顾思源也就是那时候才发现,这孩子其实是个很挑剔的人。她不喜欢的人,是绝对不会用的。
可如今那个做什么都要特定的人伺候的孩子,已经成长到这番模样了。
顾思源略有些怅然,一时坐在床边望着钟离然有些久了。钟离然被她看得久了,皱着眉头又喊了一句:“困了,要睡。”她抬头,看着衣带整齐的顾思源,强调道:“脱衣服,上来。”
这语气可谓是霸道得不行。然而顾思源已经习惯了她这个语气,当下回神,点点头,就动手除去了外衣。
她将衣服除下,与钟离然一般只穿着中衣,起身将屋里四周角落里的灯都吹熄,只留下了桌案上的那一豆灯火。
灯火葳蕤,照亮了这宽阔的屋内。顾思源走到了床边,伸手将挂在两边的床帐放下,四周忽然更暗了些,一股极为香甜的气息蔓延在密闭的空间里。
顾思源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躺在了床上。一旁的钟离然听到动静,微微侧身,脸转向了她。
微光映在纱帐上,隐隐勾勒出顾思源的面容。钟离然看着从外透过来的那一盏灯,忽然开口道:“顾思源,朕已经不怕黑了。”
钟离然幼时怕黑,顾思源与她同寝,总是会留一盏灯。虽然过了很多年,可钟离然还是记得在顾思源闺房中亮起的那一盏灯。
顾思源略微有些惊讶,掀开被子欲起身,说道:“那我去将灯熄了。”话音刚落,一只小手便从被窝里伸出来,将她拉住。
钟离然无声地制止了她,然后伸手,拉着顾思源的手,放在了自己脑袋下方。顾思源微微侧身,将她揽入怀中,伸手轻轻拍了拍钟离然那瘦骨嶙峋的后背,说道:“睡吧,陛下。”
钟离然将小脸埋入她怀中,嗅着幼时熟悉的馨香,轻声说道:“顾思源,好梦。”她旋即闭上了眼睛,随着周身熟悉的香味,仿佛再一次回到了那个记忆中无比久远却又十分温暖的中州。
一夜好梦,次日阳光明媚,一列金袍卫驾马来到了钟离岱的院子门口,将钟离然迎回了宫中。
顾思源随车同行,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太一观出发,沿着官道驶入了顾宅所在的巷道。到了顾宅门口,顾思源下车,略施一礼后转身进入家门。自她走后,马车滚滚转出了巷道,一路驶向了深宫。
此后数日,顾思源再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