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一早无人时元春屏退众人,悄悄对抱琴说了自己的顾虑,她道:“这份爱重着实叫人惶恐,如今只怕我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往后的路倒是……难走了。”
抱琴道:“娘娘最初入宫之时不就下定决心了吗?一入宫门深似海,皇上的恩宠就是落水救命的浮木,娘娘您得抓牢了。”
“遭人嫉恨又如何,如今您好比站在云端,只要站住站稳了,底下那些心怀鬼胎的小人碰不着您分毫。”
抱琴跪在元春身侧,珍视地托起元春冰凉的双手,沉声道:“恩宠、子嗣、家族……这一路千难万难,奴婢陪您走。”
元春敛目,倏地一笑自嘲道:“不错,我不能倒。”
抱琴起身将元春搀至妆奁前坐下,扶住其双肩柔声道:“娘娘,该梳妆了。这几日皇上常召您伴驾左右,您该好好准备着啊。”
元春拿起面前的铜镜,有些恍惚地望着镜中那张脸: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是了,她自幼生的一副好相貌,加之出生的日子好,正月初一,命格贵不可言,老祖宗同父亲才起了送她入宫的念头。
初入宫时她尚不及二八,历经层层筛选,好不容易攀着贾府旧日同太上皇的一点子交情,这才没被管事嬷嬷刷下去,一路摇摇晃晃熬到了最后的面圣。
她那时极慌乱,不敢抬头,更不记得皇上问了什么,自己答了什么,整个人绷地紧紧的,直至听见殿上太监一声尖利悠长的“留牌子”,方才松了一口气。
有嬷嬷领她到寝宫,后又得了位分,虽然极低极不起眼,泯然众人,叫人都记不住她。
更不用提皇上了,她入宫整整两个月,才被皇帝召了侍寝。
“叫什么名字?”皇帝一身明黄色宽松衣袍,上绣五爪金龙,靠在枕头上,手上拿一本书翻阅,漫不经心问道。
而她只敢蜷缩在床榻一角,小声道:“贾……元春。”
皇帝将手中的书翻过一页,听了她的名字也无多大反应,只同她道:“‘元’这个字过于贵重,不是你能用的,朕会下令让宫中诸人都改口。”
元春原以为皇上会一同改了她的名字,不料他却笑着道:“姓名乃父母所赐,一番苦心不忍辜负,便不改了。”
她蓦地有些哽咽,强忍着道:“……多谢皇上垂怜。”
当然,从那以后皇上就如同忘了她这个人一般,她照常请安、跪安,一日一日在宫中煎熬,学着去明哲保身,不招惹是非,两三月得见皇帝一次。
第二次侍寝之时,皇上依旧不记得她的名字,他换了另一件深色衣袍,侧身支着头,双目微阖,瞧着有些疲惫。
他道:“叫什么名字?”
元春凑上前去,轻轻伏在皇帝胸口,附耳道:“贾元春。”
“朕记得。”
不过是短短三个字,险些叫她热泪盈眶。
如此熬了三四年,腊月祭祖之时,皇上给她升了位分。她有了属于自己的偏殿,不用和旁的妃嫔挤屋子。
“娘娘……”抱琴的声音唤回了元春的心神,只见侍女从漆朱画彩的妆奁内拿出一柄花簪道:“您瞧这个怎么样?”
那是一根银镀金碧玺粉牡丹花簪,内含宝光,珠玉圆润。
元春微微点头,抱琴便轻轻将簪子斜插进了云鬓中。
点唇描眉,最后又往两腮上了浅浅一层胭脂,瞧着眸似秋水、粉面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