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丞相受人之邀去了一趟花楼,在一派糜烂中看见一个女伴男装的大家闺秀,眼神对视,便知道对方可以为自己所用。
元棠以为自己拿准了他的一个死穴,却不知他早就有了别的打算。而隆睿五年,丞相大婚前一月,名动长安的花魁被赎身从了良,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
至于李氏,外界传闻一头撞死在了棺材木上,但是程然查过,地府名册之中并没有她。
他抿了口酒,眼睛眯了眯,想来又是一个偷天换日,只是不知道长安究竟清不清楚而已。
……
楼下琴声响了起来,悠扬清远,倒不像是这种地方会有的声音。顾长安前一秒还在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跟他随意讲述那个活人顾长安的往事,后一瞬听到琴声响起整个人都愣了。
身子微不可查地抖动,双手撑着桌子就要站起来,最后却又坐了回去,摇摇头自嘲道:“怎么可能呢,在想什么呢?”
程然探了身去看,楼下众人几乎都有意识的噤了声。纱幔之中坐了一人,白衣玉冠,看不清容颜,却觉得几分熟悉。
他弹了一首琴曲,像是自创的曲子,程然也从来没在乐谱上看见过,不由得多留了几分心。
灯火交错间,有一道低沉的吟唱声从下方传来:
昔我幼时兮,见之君子;
君子如玉兮,不可琢磨。
昔我少时兮,拜师长安;
长安悠远兮,不可久见。
今我壮时兮,举目四顾;
日兮城池兮,不见长安。
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程然突然就知道之前那几分熟悉感从哪来的了,楼下那个人,分明装扮衣着,全都像极了自己眼前的这只孤魂。
他疑惑地转过头看,白衣公子却怅然坐在原位,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一样,眼眶有几分红,眼角那颗泪痣朱砂一般惹眼。
他摇着头摇着摇着就笑了,“这不可能…不可能…巧合,怎么可能是这样呢。哈哈,真是个小兔崽子啊,我都死了还不肯给我一个安稳。”
顾长安轻声呢喃着,楼下曲乐声始终未停,断断续续的,吟唱声不绝,说出一个故事。
而到最后,乐声逐渐凄惶的时候,顾长安声线都变得嘶哑,鬼相毕露,脸上浮现出几块青斑,“还想让我怎么做,当真这么恨我吗,你守好你的江山不就好了!做什么非要来糟践我!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做,我怎么做你才能放过我……”
程然蹙了蹙眉,这人分明是魔怔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来来去去就只重复那几句话。魂魄本就不稳,他帮忙养了十年才堪堪护住,若是因为这一趟而害他散掉气魄,岂非得不偿失?
他正想施法帮他稳住魂魄心脉,雅间外却有脚步声走近,略沉,可是也快,青年人抱着重物行走时的脚步。
门被移到一边的时候,一华服公子出现在眼前,怀里抱了个娃娃,花袄子小揪揪,手里捏着块桂花糕。
公子说:“怎么不可能呢?不然你以为这座馆子为什么叫慕安馆?”
他倚着门笑开,“好久不见,一别十载,你可还好?顾相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