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大袖白衣,风拂长发,双手笼在袖中,远远站在军营栅栏处,凝神远望。
一眼便看见他的侧影,南沉站住了脚,心头的疑云越来越浓重。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难道自己刚才的胡言乱语,还是真的不成?
否则,什么样的出身底气,什么样的重责大任,才能让这样的一个男子,在任何时候都不任性,在任何人跟前都不卑微,在任何议论中都不动声色?
——她对自己的功夫心知肚明。若这个时候有人在萧寒的那个位置跟他闲谈,自己若是愿意,自然是能听个清楚明白。所以,自己跟朱蛮刚才的那番话,若是萧寒有心,想必也都落在了耳中吧?
她没有避讳萧寒,并不是因为她有把握能控制得住萧寒。正因为她对萧寒和他手中那股强大的力量没有任何把握,所以才会索性不避忌。
兵法之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她目下,也只有使诈这一条路了。
心里轻轻叹气,脸上却极度平静,甚至有点儿云淡风轻。南沉遥遥地冲着萧寒招了招手,露齿一笑,这才转身背着手,叫上常安明一群人去喝酒了。
童杰慢慢地走到萧寒身边,转头看一看意气风发走在一大群人前头朗声大笑的南沉,再瞥一眼从帅帐里慢慢踱步出来一本正经的朱蛮,重又跟着萧寒一起,目光投向十里之外的另一座雄城。
“大长公主若是离去,这里不用多久就会疑惑,消息会很快传开。”童杰低声道。
萧寒点一点头:“找几个人,把我们三个都扮上。南越那边必定有人在悄悄观察咱们几个的行踪,你至少要做到保密三天。”
“公子。”童杰最后踌躇了一下,下定决心,轻声问道,“若是壮志得酬,却失去了大长公主、西齐皇帝和萧家小公子的友情,您觉得,能承受么?”
江南风色轻柔,萧寒宽广的大袖即便被吹拂,也只是轻轻颤动。
“去准备吧。”萧寒的肩背从未如此直挺。
这是最好的机会。
他安静等待,推波助澜,甚至不惜早早地在人前出现,亲自操刀,才有了如今的大好局面。让他放弃?
那他这二十五年的呕心沥血,该往哪里安放呢?
萧寒长长地吸了口气,头昂得更高了。
四更天,朱蛮、南沉和萧寒,都换上了跟精骑们一模一样的打扮,黑布包头、黑巾蒙面,悄悄地出了大营,往南越都城疾驰而去。
……
南越都城的守军和皇宫的禁卫、东宫的卫率一样,都是当年洪战使出来的下属。然而城门卫的汤遐跟那二位不同之处,却是他暗地里投向了林驸马。理由自然只有一个:缺钱。
谈相手段阴刻,花样百出,投向他的人,车载斗量。因此,哪怕是削尖了脑袋,一个小小的五品副将,也是挤不到谈相跟前的。既然入不了相爷的眼,自然也就拿不到相爷的钱。
但林驸马不一样。
在西齐林后还如日中天的时候,他在南越竟然也只是热衷于四处做生意,似是根本对南越的朝政没有任何兴趣。
于是,他的财富越积越多。常常有人私下里拿他跟大夏的那位天下首富钱大省相提并论。林驸马听说了,喜不自禁,洋洋得意地四处替自己宣扬:“让钱大省来南越,我们俩也比上一比!”
汤遐想了又想,终于试探着拦了一两次林驸马进入城门的货物,果然引起了对方的注意。林驸马请他吃饭。汤遐却慌忙先结了账,席间屏退了众人,直白地表示:愿效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