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已经没有第二个卫子君了。
宫殿中灯火明亮,曾经孝公与卫子君长谈数日的地方,如今重新坐着姬晏和傅白。
傅白挽着袖子,在帛上提笔写了数个字。
看清那几个字,姬晏眯了眯眼,掠过一丝厉色:“先生是如何得知?”
“看来在下推测无误,劝殿下置我于死地者,确实为他们。”傅白搁笔,像是没有注意到姬晏瞬间升起的疑心,“卫某微命,死不足惜。但新法废,宗室僭越,却不知太子是否愿做第二位楚宣王?”
夏宫的灯火明亮,暖意十足。
但傅白脸上虽带笑意,眼神却平静得近乎冰冷——笑意浅淡疏远,完全没到眼底。
姬晏定定地看着他。
楚宣王,在楚国变法中止时,宗室贵族昭奚恤专断国权。楚地方五千里,带甲百万,都成了昭奚恤一人的囊中之物。楚宣王成了一位摆设。
所以,傅白写下这几个名字的意思……
在对方的目光中,姬晏只感觉自己的野心暴露无遗。
“不愧为卫君。”
姬晏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殿内的灯火燃了一夜,新登位的姬晏与傅白长谈了一夜。
城外,秦伯守着车马,心急如焚地等着,从傍晚暮色沉沉到深夜夜色浓重。他不时从那车上跳下来,张望着卫府的方向,可是隔着高大的城墙,根本看不到什么。
一直等到黎明之前,天地间最暗的时刻。
一辆那车从城门内驶出,朝着秦伯的方向而来。
“公子!”
秦伯大喜过望,从马车上跳下,踩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迎上去。
那辆驶出的马车看起来十分低调,车帘一掀,身着玄衣的傅白从车上下来了。随后从那车上下来了另外一个人。
看到下来的第二个人,秦伯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错愕与惊讶的神色。那第二个下来的人,面容与故去的孝公有几分相似,身着冕服。
——分明是下令逮捕公子的太子,如今的新君。
这位之前还下令处死公子的新君,眼下却是亲自送公子出城门。
秦伯顿时愣在了当场。
“卫相劳神。”
离去之前,傅白听得姬晏如此说道。他微微一点头,没说什么,走向秦伯所驾的车马。
车马在雪地反射出的蒙蒙冷光中离去,姬晏站在原地目送。
黎明之前的黑暗暗得深沉,却也去得迅速,此时天边已经露出了亮色。
雪地茫茫地一片白,姬晏仰起头,看着天空中飘转而下的雪,忽而想起方才殿中所见,那人手腕冷玉一般,腕上的血痕若雪中腊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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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相国,卫子君,被新登位的夏王姬晏下令处死了。
由太子傅,公孙虔亲自领兵包围了相府,逮捕了那位在夏国推行新法的年轻相国,押入宫中。传闻这位相国被秘密地除以体解这种残酷的刑罚。闻卫相身死,将他恨之入骨的王室宗亲几乎是奔走相告,喜不自胜。
畏惧于卫相,而不敢触犯新法的贵胄旧态重生。
以权谋私,保举无能的亲族,侵占田地,无视律令……或许是因为被卫子君的新法压制太久,卫子君刚一身死,这些人反弹得比以前更加厉害。城中随时可见公卿的高头大马跨街而过。
其中以夏孝公生母魏氏的家族最为气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