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血浮屠千里之内,血腥之气至今未散。如不以安息香的馥浓稍作掩盖,怕是无一刻能安寝。
第一个声音,来自原无咎。
青年在茶案后垂目,滚茶热汽杂着炉上香氛,掩住了他脸上情绪“宗主来意我已知晓,可我无心权位,恕难从命。”
第二个声音,来自青荒主。
这位深居简出的大能从不显山露水,偶尔现世,也从未留下任何特立独行的事迹。对天下人来说,他始终是一个谜,一个强大、遥远而无法使人好奇的谜。
那声音亦缥缈难明。
他说“我劝阁下,并非以权、以利相诱,惟欲以情动君。阁下被封印了六百年,少年时曾亲历战阵,对魔门的痛恨,应当比任何人都深。”
“现首座身染魔气,就算并不影响他自己的修行,他也不能完完全全算是仙门中人。魔门能否借此影响甚至操纵于他,谁又说得准呢”
一句一句,平缓无波,循循善诱。
“阁下从戎多年,即使身处和平年月,也不曾有片刻心离战场。原将军,”青荒主如此唤他,以凡间常见、七百年后仙门里却少有人唤的称呼,“我以为您最该知道,两军交战之际,主帅却与敌方牵连太多,这是何等不妙。”
原无咎面沉如水“我亦知道,临阵换帅更是大忌,万神阙不可内乱在先。”
“内乱”青荒主低低笑了起来,呷了一口茶,“您是说百年前七玄间那一场么伤亡惨重的七玄间之乱,若不是明师侄处理不当,也不至于最后如此收稍吧”
原无咎玉雕铁画的冷峻眉目终于动容,长眉狠狠一跳,有种隐忍的不悦。
青荒主继续言道“百年之前,亡山绝地反扑,用他们从天外带来的奇门秘宝蛊惑了一干心志不坚的叛徒,于七玄间掀起了仙门内乱。明师侄时任首座,平乱是他分内之事,可他竟然这都处置不好,最后甚至破坏了天罪狱,弄得身上魔气加重”
“哼,这样一看,他身上的隐患,岂不更重了些继续拥立如此危险之人为首座,何异于置重宝于危墙之下。”
那把平平无奇的声嗓,难得流露出些许波折情绪。原无咎忽一抬头,只见他一双眼中似有湖底波光闪烁,变幻不休,猜度不透。
原无咎清声道“只是叛徒怕不止于此吧。七玄间乱起,少不了其时势力鼎盛的那几家宗门煽风点火,野心勃勃、伺机独立,想要浑水摸鱼。”
话锋如剑,剑尖指的正是当年天心不二道、往生阁与太苍山三家大宗派。
昔年七玄间爆发叛乱,要不是这三家宗门意图独立,根本不施以援手,甚至在背后明争暗斗,怎会致使万神阙四分五裂,怎会
怎会叫初任首座的明月悬孤立无援,怎会惊动他的师父出山
原无咎毫不留情,将青荒主话中的粉饰一把揭穿。
巧舌如簧,便能颠倒是非可笑。
塔外,里头藏着一个袖心罗的小小纸鸢拼命点着头,小鸡啄米一般。
然而大能的脸皮,自然是超乎袖心罗想象的厚。青荒主只是笑着应了一句“是吗往事如水,难留我心,都有些记不清了。”
袖心罗鄙夷地丢了个白眼。
原无咎似乎也甚是不屑。然而青荒主下一句话,使他变了脸色“圣神尊久不现身,这也难怪,他受的伤一定很重吧毕竟那时为了救明月悬,他可是动用了禁术,将师侄所受之伤尽数转移到自己身上。”
“竟是如此”原无咎哑声呼道。
以师父的修为,怎会受如许之多的致命伤,长久以来,这都是他心底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