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影伸出一双玉手,在空无一物的风中摸索“阿寰阿寰”
方才她明明看见了池寰的幻影,转眼间又化为乌有。
朱弦怔怔望着那个凄伤的背影。女人身段消瘦,减了当年的婀娜。曾拥有的青春光艳似乎给周身情火烧尽了,面容白成了一段灰烬。
她很久没有这么仔细地打量母亲了。自从丹睢夫人开始习练这狠绝功法以来,她每回瞥见母亲的脸,都不自觉转过眼去,好像害怕那无边烈焰会烧上自己的身似的。
明明相依为命了一百年,她看着她还是会觉得遥远。母亲的肉身的确就在咫尺处,可母亲的魂早就死在了一百年前,她触不到的地方。
丹睢夫人避世深居,不许人近,就算是女儿也要听令行事。朱弦有事寻她,于是贸然潜入她的道场。女孩为了冲破结界,下手有失轻重,打碎了母亲卧房的一面隔墙。
于是墙上悬挂的一盏盏灯火应声而碎,片片火花纷扬撒落,像是洒了一天一地的火雨。透着一朵朵情火化就的小小光焰,女孩看见无数幻象明明灭灭,最后在灯盏落地的瞬间,琉璃碎,幻梦消。
当日的幻影,同今日所见的幻影是一个模样都是她父亲的幻象。
丹睢夫人在卧房中燃起七七四十九盏幻神灯,又从自己识海中抽出记忆以为燃料,营造了亡夫还在的幻境。日日夜夜,她远离尘世,就是同这些亡夫的幻影一起度日。
朝朝暮暮,如君在时。
朱弦打碎幻神灯,招来了母亲的雷霆之怒。她从来没见过母亲这样生气的样子,也从未见过她如此鲜活的表情。
这么多年,母亲都在她面前摆一副死人样子,难得还魂一次,也不是为了她
那时朱弦突然觉得委屈极了,被迫跪在母亲面前,什么大家闺秀的仪态都忘记了,像个小丫头一样放声大哭。
母亲没有问她为什么。
从此母亲做任何事,朱弦也不曾问上一句“为什么”。
她们母女缘薄,母亲要做的事,朱弦也懒得理会。尽孝,却不尽心。
丹睢太爱那个死去的男人了,为此,连女儿都抛之脑后。朱弦心知肚明,自己不是不怨怼的。
而今得知了父亲的真正死因,她一想起那些过往怨怼,一颗心霎时如秋风吹皱的残花一般枯萎。
千错万错,原来有我一份。
少女的识海渐渐变了颜色,天地昏暝难分,万物摇摇欲坠。远潮如雷,正是风暴来临的前兆。
如实描摹她此刻的心境。
修道之人千锤百炼的金刚心,到了也抵不过如风暴般侵袭的悲伤。
明月悬轻声道“师妹,不要输给过去的悲伤。往事毕竟是往事,我们双手能护住的,只有眼前人。”
他就站在将倾的天海之间,姿态优雅,仿佛毫不担心这位“三才阵主”失控,让自己跟她崩碎的识海一道陪葬。
明月悬的话落在少女耳中,冷静得几近无情“你母亲错认我为仇人,行事偏激,恐怕她自己的处境也极是危急。只有拿回力量的你,才能救她。”
朱弦苍白得像个纸人,神采尽失“救就算她真有危险,又哪里轮得到我救这世上,害她万劫不复的那个人,不正是我吗”
“她看见了真相,一定不想再见到我了吧”
少女忽然动作起来,拖着两条腿,跌跌撞撞奔向丹睢夫人身侧的情火。似要拥抱生母,似要投身火焰。
红衣猎猎,像一只蹈火的蝶。
“母亲,您不是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