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何其荒谬,几个轮回,几抔忘川水,就叫修罗中的修罗忘了自己身份,被教诲得恍若驯顺羔羊。
断沧海一时间心头滴血,只想指天骂地,哀叹自己何其不幸。他只能安慰自己,孩子还小,既然被自己找到了,那一定还有机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往她单纯心里灌进本族积攒千万年的怨气。
可是,昙华还在。
那一天,珈璎预备拜师,清隽的留发僧人破开云门,衣袖萦风向她走来,淡淡语声犹如惊蛰时的雷鸣“若想求仙问道,不如拜入我的门下。我知你过去现在世,可镇你身上血气,解你宿世患难。”
昙华能镇压修罗血煞,而断沧海身上的魔气只会促使她血煞发作。她选择拜昙华为师。
断沧海气得暗杀昙华九十八次,虽然其中有九十次都没下狠手。
从此他想接近公主,须得先过昙华的眼。
于是,他只得硬着头皮天天缠着那对师徒。昙华其实很乐见他来,每次讲学,都要把他安排在旁边,一并给教育了。
“顽石听经三百年,也能悟道成佛。你怎么也强过顽石,只要听我讲个百年的经,一定能就此开悟,痛改前非。”
昙华执经而立,一脸坚定。
断沧海生无可恋地趴在案前,左手按着为公主抄写的笔记,右手攥着本想上贡给公主、却被昙华抓包的魔门秘宝不肯放手。
青年悲声道“这可不好说。石头没有耳朵,我却有。要是石头也能像我一样天天清清楚楚听你唠叨,可能它就不想成佛,只想自尽了。”
珈璎扑哧一笑,从他手中夺走那件魔器,乖乖上缴给师父。她望着断沧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沧海哥哥,你就别折腾了。我是不会去入什么邪魔外道的。倒是你,跟着我们入正道,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不是很好吗”
一家三口,行善向道,光阴平淡,日月缓缓。
那个女孩身负毁天灭地之力,想要的却似乎只有这些。不管断沧海多么努力想把她教养成杀伐无情的魔神,一切都还是与他的心愿背道而驰。
每当他向她痛陈往事,极言族人命运之不幸,她都会流泪。珈璎一边为修罗族而泪下,一边告诉断沧海“沧海哥哥,你说的那些景象,我光是听着就难受得好像要死过去。可正因如此,我才会相信师父,他承诺过会渡我们出离苦海。”
“经文有言,人世如火宅,忧患实多。越是忧患,越易生心魔。或许入魔能使我们一时忘忧,可弃善行恶并非真正解脱,那条路通往地狱。就算能逃出红莲海,一样逃不出伤人与被伤的命运。”
断沧海颤声道“殿下,经文不过是些死物,世事岂如文字如果可以,我倒也想去信那些个大道理,可惜我做不到。”
珈璎哽咽着“我信师父的话,他传的是天地正法,怀的是无上慈悲。只有他能给我们真正解脱。”
断沧海向她沉默一礼,然后摔门而去。
在别的事上,他们都处得很好,唯独这一件真正要紧的大事,总是叫他们不欢而散。
几百年后,双生子中的哥哥一步步踏进了九重塔,要去寻他的妹妹。断沧海的传音一直萦绕在他耳边。提起旧事,激扬的声音也渐渐恍惚下去,如同沉溺酒中。
“说句以下犯上的话,偶尔我会觉得您妹妹薄情。我们才是她真正的同族,她却一心视自己为人类。可不知为什么,我没有办法责怪她。”
相别辞一路缓步而行,默然聆听。那边断沧海只听得他气息沉稳,还道这七宝九重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却不知少年虽沉默,却是静静行走在妖魔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