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要还俗了。他走之前做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事,便是将一成宫掌门之位交付与周玄清。
没有什么繁琐的继任仪式,宫观内也只有师徒四人。周玄清葛巾素袍,撩起衣摆跪下,对着三清天尊的神龛神情一肃,叩拜了三个响头。
堂外安静的很,只闻风拂过树梢,摇晃枝叶飒飒声。牛头山一片黛色,有个人影正缓步踏着山道走上来。
日头从平地蹿到山尖,暖暖的从檐下倾洒进半间屋子。
周玄清抬头挺腰,郑重的从南山手上接过一柄桃木剑、一个清音铃还有一袋令旗令牌。
“日后,一成宫还有小知、秀儿就都靠你了。玄清啊,为师今日就准备走了。”南山眼眶一圈温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离别伤情融于胸膛内久久不散。
目光慢慢从三个徒弟脸上一一划过,眼前恍惚还能看到他们刚捡回来时的模样。人影重叠,年年岁长,从蹒跚学步到健步如飞,从稚嫩青涩到棱角锐利。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们一拜。”周玄清拉着小知和秀儿并列一排,一揖到底跪在地上叩首。
“师傅如父,当再受三拜!”一下,两下,三下。脑门咚咚抵着地面。
南山赶紧抹去眼角湿润,一扫伤情变了愉悦起来,抬手扶起人。“行啦行啦!瓜娃子长大会哄人了,为师高兴,高兴的很。”
“哟,我来的可巧,瞧见你一把年纪哭鼻子了。”
一道人影背光而立,支着手臂倚靠在门栏上,正笑盈盈的看着师徒四人。
“翠娘?你什么时候到的?”南山嘴角扬起,走过去顺手一牵就拉进了屋,目光再没有移开人。
翠娘身姿苗条,浅黄罗衣衬得眼神越加温柔,薄施粉黛,但见眉梢眼角隐露风霜细纹。
三个徒弟将目光投了过去,小知机灵先开口,“师娘好。日后就麻烦师娘,多多照顾师傅了。”
翠娘微低头莞尔一笑,再抬目光时停在周玄清脸上,神情有些欲言又止。
“阿清,我与你师傅下山后要去他在京城的家宅。若有机会,你可要来京城看看我们。”
声音温柔,如微风拂面。叫人难以拒绝。
周玄清颔首,眼眸明亮。“一定。”
南山今日换下了那身泛旧的道袍,着了一袭灰色常服,收拾好包袱,对着三个徒弟再叮嘱两句,才带着翠娘头也不回的下山去了。
山脚下候着一辆乌棚马车,两人上车后安静坐着。车夫一挥鞭,马儿开始前行,车轮咕噜碾过石子路,偶尔还会颠簸一下。
翠娘掀起车帘一角,回望向那座愈来愈远的牛头山。原本心如平澜水,却像忽然被砸了一颗石子,皱起了细细漪涟。
“你守着他们这么多年,何不带着他们一块还俗,接回京城?”
南山眺望外头远山,喟叹一句,“想啊,可是他们三个都是在大同镇附近捡来的。我总盼着哪天他们的爹娘能良心发现,万一回来找找呢?他们离开此地,便会如大海捞针无处寻踪。况且,他们本该有自己的一番命数,跟着我混岂不糟蹋。”
翠娘放下了车帘,侧过去靠在南山的肩头,“我呀一直好奇,你那三个徒弟当真都是你捡回来的?”
南山摸着翠娘的手道:“自然,你不会以为是我私生的吧?要说他们三人还属阿清最是可怜。捡回来的时候尚裹在襁褓中,天上下着大雪,她就被丢在了草丛间,冻的脸都发紫,哭声断续都哑了。我那时就想,谁家爹娘如此狠心啊?既然不要,倒不如不生。幸好是我救了,否则真是作孽了。”
翠娘听完,闭上眼,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