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大都督看向他,目光复杂道:“陶兄凭一己之力,却能于天启城内外号令人族逆贼无数,你有这样通天的本事,抓你,怎能不慎之又慎?”
美男子浑不在意,微笑道:“大都督谬赞,陶某愧不敢当。”
汤大都督冷笑道:“忍辱负重,虚以委蛇,还养出来一个敢上秋叶京刺杀帝国太子的儿子,陶巽之,你没什么不敢。”
陶巽之微笑不变:“不敢,我不过略尽了些做人族百姓的本分,汤牧辛,反倒是你要我天启陶氏向羽人下跪,心甘情愿让子孙后代为奴为婢,这才是痴心妄想啊。”
汤牧辛是羽族人另一个响彻九州的名字。他出身宁州“杉右汤”,曾随羽皇南征北战,征服中州人族,帝国成立后任天启大都督,统领中、宛两州兵马政要,整个中州听他号令,连无梁殿里的几任人王都要仰其鼻息,个个看他的脸色行事。
然而汤牧辛虽跋扈专横,却对人族的读书人格外宽容,更与眼前的陶巽之曾私交甚笃,一听他这样说话,顿时沉下脸,冷冰冰道:“本督扪心自问,待你们人族读书人向来客气,多年来更是将你奉为座上宾,引为知己良朋,若真要让你们为奴为婢,你以为你陶氏一族能在中州逍遥快活到今天?”
被唤陶巽之的男子微笑道:“对啊,大都督尽管将我视为恩将仇报的小人,社稷倾覆四十二年,国不存久矣,我还要当君子做什么?”
汤牧辛被他噎住,硬邦邦地道:“你也说了国不存久矣,都已经不存了那么久,继续不存,依附我九州大帝国又有什么不好?翻翻你们的史书吧,天启万氏出了多少代昏君,齐心协力将东陆大地弄得乌烟瘴气,若无羽皇,中州越州哪来今日的治下清明,百废待兴……”
陶巽之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汤兄啊汤兄,你成日里找文人骚客编这些瞎话,说得多了,你自己难道也信了吗?四十二年来羽人在东陆竭民膏血,奴役百姓,你都当没事发生?易地而处,如果今天换成是我们人族打下了你们澜州的秋叶城,让你奉天启城为主,听天启城号令,试问你甘不甘愿?你要甘愿,你就不是羽族杉右汤氏的子孙,你就该是乌龟王八蛋!”
汤牧辛恼羞成怒,喝道:“死到临头还巧舌如簧,不知悔改……”
“是啊,我都死到临头了,还悔改来做什么?”
汤牧辛与他斗嘴从来就没赢过,只得忍了忍,缓和了口气:“陶兄,你我结交二十载,你这样一条道走到黑,是在逼我……”
“道本不同,多说无益,”陶巽之微微一笑,“汤兄,你抬头看看,这里山清水秀,有田有屋,村寨零落,炊烟相望,我以前就说过……”
“纵览天下,唯有此处可以终老。”
陶巽之微微一笑:“是啊,若没这么多事,你我相约归隐,建几间茅屋,养些鸡鸭,管他什么中州澜州,人族羽族,可惜了。”
他没说可惜什么,汤牧辛却沉吟不语,他想了想,一挥手,红甲兵如潮水般退下。
汤牧辛待人退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地道:“老陶,这句话我只说一遍。我可保你平安,但有个条件。”
“哦?”
汤牧辛盯着他:“像令郎陶傑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累人累己还不自知的年轻人,天启城中还有多少?”
“不知天高地厚,累人累己还不自知,”陶巽之低低笑了起来,“说得好,那帮小崽子们可不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