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双陆想到父亲摆着手告诉自己“陆儿, 你放弃吧,我做不到, 我戒不了”时的神态模样,内心的忧愁不安,其实是不输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的。
毕竟,她才是唯一一个,真正直面过芙蓉膏威力的人。
如果太子殿下最后也如父亲一般,坚持不下去的话……程双陆的神色不由也凝重了起来。
只是这世上的很多事情, 多说无益,多想也无益, 分别当夜, 郇瑾提了一大坛酒回来, 众少年各自饮罢, 摔杯辞别,自此一行北上, 一行南下, 兵分两路, 在不同片日夜星空下,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共同努力着。
郇瑾、允僖、程双陆在三名天鹰卫的隐秘追随下, 一路日夜兼程, 终于在六月初初冒头的时间, 赶到了青州北部最北的那所大庄重镇——三万卫。
郇瑾拿着梁任的手书, 信口诹了一个“洛阳钦差”的名头,直接大大方方地进去了。
三万卫居于青州北端,隶属于青北都护,见来人身携洛阳文书,卫所提辖刘冠心赶忙深夜起身,急急将来人迎了进来。
郇瑾甫一表明身份,惊得刘冠心赶紧麻溜地给他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见礼。
韩昊斩洛阳钦差欲在西北自立为王,皇太子雍州遇伏,消息传到洛阳,成宗皇帝大发雷霆,虞宁侯领重兵压边,但且不论雍州那边到底是如何作想,反正青州这边,就拿刘冠心自己来说,就是越离雍北近的卫所,越是夹起尾巴来做人。
——生怕洛阳那边一个怒气上头,就因为迁怒,便以“反贼同党”的名义把他们这群当时在毫不知情、两眼懵逼的状况下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皇太子被韩家俘虏走的青北卫所全给一锅端了。
我们可都是老老实实守边卫国的穷苦军士啊,刘冠心一想到自己兢兢业业为国尽忠大半辈子,要是临老了,被隔壁州那个造反的给连累着被钉死在了“反贼”的耻辱柱上,史书上提笔记起来,只道那是个狼子野心、臭名昭著的逆贼……刘冠心越想就越觉得绝望。
当然,唯一让刘冠心稍觉安慰的就是,看雍州中南部那城城望风而降,夜斩韩家将、大开城门的戏目在战场上屡屡上演的战况来说,和他有着同样忧虑的同僚们,当不在少数,无论如何,与雍州那些不想反却被韩家人按着头压着反的将领比起来,他们青州这边,至少至少,从始至终,他们都是姓“裴”的、都是属“大庄”的。
唯一担忧洛阳那边会秋后算账的一点,也就是皇太子在沧江这么个青、雍交界的河上被韩家人带走的事情了!
刘冠心那个后悔懊恼啊,晚上做梦无数次辗转反侧,心道为什么偏偏就得是沧江,要是龙河,要是在龙河遇险那多好啊!那不就从头到尾,不干我们青州的将士们什么事,全是雍州他们自己的罪过了?那不就造反的是他们,监察不利的是他们、救援不利的也是他们了啊!
只是这时候说这些都是妄作白日梦了,别说当时韩家人在沧江设伏时,远在更北边的刘冠心他们压根就没有来得及接到任何消息,就说就算当时他们提前知道了、提前赶到了,那也是,无济于事的。
在韩家扯起反旗自取灭亡式直接造反前,以韩昊的职衔,那可是刘冠心的上级的上级的上级的上级……除非青州刺史出面,不然当时青州的谁去都是白搭。
至于青州刺史……刘冠心所辖下所有三万卫的将士每天的日常就是,吃饭,睡觉,打胡人,等到逢年过节的时候,便成了,吃饭,睡觉,打胡人,骂刺史。
一言以蔽之,那群官官相护、蛇鼠一窝的坏东西,刘冠心有时候自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