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绪虽为朱璧居主,却是个出名的纨绔浪子,对座次规矩并不放在眼里。
他故意坐在下首,一来讽刺涵清堂那些循规蹈矩的老酸菜们,二来,容绪选的这个位置非常刁钻,他自己退入灯光稍暗处,又可将堂中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他漫不经心地呷了口茶,目光不时在谢映之和云渊之间游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羽没有到场,他身为大司马为人厚重少文,一般遇到这些事情都会交给萧暥。
此刻,谢映之坐在右侧首座萧暥的位置,身边依次是大学士卫宛,以及朝中的各位官员,在京的世家望族。
至此,大梁城里的世家贵胄,京中的名门望族,以及八方文人名士都在这文昌阁里济济一堂。所谓衣冠如云,满目锦绣。
大堂的中央摆设着五十条桌案,案上有茶盏笔墨,仕子们踞席而坐。
这些人都是从三天的考试中选□□的佼佼者。策论之后他们都会被安排官职。从朝堂要职到地方行署官职,不一而同。这最后一次选拔将决定他们仕途的起点。
面对周围这些手握权柄的京中显贵,或者是成名已久的大儒学者。年轻的士子们心中隐隐紧张不安,四下相顾间,忍不住悄悄把传闻中听了千百遍的名字,和坐席间肃然而坐的大人物一一对上。
这些人将决定他们的去向。
“谢先生不来了么?”一个清癯高瘦的年轻士子的发话打破了四下的鸦雀无声。
此人五官英朗,如同刀刻,正是江浔。
江浔就是容绪重金买通的士子之一。
当然容绪不会亲自出面,这些事情容绪只提点和出谋划策,具体执行都是杨覆,毕竟这和杨覆的切身利益相关。
杨覆在此番参与策论的士子中选出了表现最为出众的十人,都是口才出众,出身寒门,家境颇为窘迫的。
这样的人功利心强,对仕途和金钱都有着迫切的向往。
萧暥唯才是举,给了这些寒门仕子入朝为官的机会,其实却也是射向他自己的双刃剑。
这些家境贫寒的士子,急于改变境况,也容易被金钱收买。
在金钱和利益面前,总有人会折腰。
杨覆做得颇为谨慎,他以体恤士子为名,与这些人一番深谈下来,最终选定两人。
江浔和池铭。
此刻,其他士子心中难免对接下来的考试怀有些惴惴不安,但是江浔和池铭的官职早就暗中许定了,金银也收了,自是心中安坦。
江浔道,“我听闻谢先生并没有回绝此次文昌阁之邀,那便是会来。”
旁边的士子颜翊道,“谢先生闲云野鹤,我等此番是否得见,但凭机缘,江兄何故执著。”
其实此刻不但是文昌阁内。
文昌阁外也已经停满了马车,连绵秋雨中,到处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各个道路口都拥堵得水泄不通。
大梁城万人空巷,人们冒着大雨等待,就盼一睹谢玄首谪仙风仪。
此种盛况,和当年的冬日雅集别无二致。
只是在雨中等了一个多时辰,谢先生还是仙踪难觅。
卫宛静静看了一眼谢映之。有时候他真是不明白他这个师弟的心思。
谢映之既然以萧暥的身份前来,那么‘谢玄首’必然不可能到场了。既然如此,当时邀约的帖子他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拒绝。
他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就让人对他会参加文昌阁策论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