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和才叫她气得尖声叫道:“你他娘才是个老太太!”
李敛乐道:“也是,老头儿才对了。张老头儿。”
自叫了两遍,她又道:“哦,我知了,看我喝你馋了是不是?”
张和才啐骂道:“我馋个屁我!你打哪儿偷的酒?啊?我告诉你,这府中的绍兴老酒可都是有数儿的,你敢偷一两酒,我叫你吃不了——喝、咳咳咳、咳!”
他仰着头正言语,李敛忽然打身后又拎出酒坛来,对着张和才的嘴朝下倒,准准倒在了他大骂的嘴里。
张和才没有防备,被她倒了个正巧,酒又醇厚辛辣,洒进嗓子眼仿佛洒进一把尖刀,呛得他抓着喉咙大声咳嗽起来,咳得满脸通红,弯下了腰去。
李敛大笑起来,边笑边又喝了几大口,拎着酒坛道:“张老头儿,你若还馋了,记着来找我。”
话落纵声而笑,顺着檐边翻身而走,脱去了张和才的视线。
张和才在原地好容易把那点酒咳出去,喘着气抬头时,李敛早已不见了。他绕着房檐走了两圈,最终没辙,骂着走了。
待他走后,园中一时寂静下来。
夏风扫过,竹柳沙沙,远处戏台唱到高腔,引得众人叫好不绝。
片刻叫好声落下去,小锣蹡蹡,锣鼓间隙南方鹿苑又传来呦呦鹿鸣,在日头下远飞过大厨房的炊烟,飞出王府去。
张和才咳在地上的酒已被灼光带走了,剩了个极淡的轮廓。
轮廓上忽踏过一只脚。
那只脚上蹬靴,靴头尖翘,生白的靴边抱着嫣红的缎面,上绣了两只鸳鸯,飞针彩线在日头下熠熠生辉。
踏过那酒印,靴主人携着一把木梯,直走过去,停在后方女儿墙上。把梯子搭在墙上,她顺着梯子爬上去,推了推睡在墙头的女人。
她道:“李敛,你又藏这来了,你还能往哪藏,你怎么不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李敛一坛酒已喝空,日头正好,她卧在墙头,大醉而眠。
被夏棠推一推,她死猪一样根本没动,只动了动手指,喃喃道:“……莫吵……”
夏棠把左手给她晃晃,蹙眉道:“我手指好了,你说我手指好了就收我的。”
“……”
“李敛。”
“……”
“李敛!起来!”
夏棠又大力推推她,李敛眉头也蹙起来,无力摆手道:“……莫聒噪……”
“李敛!你还说我,你自己都说话不算话!”
夏棠恨得下了狠,使劲一推她,李敛本仰睡在女儿墙的单片瓦上,叫她推得身子一晃,猛侧个身,我操一声就从墙头掉了下去。
“李敛!”
夏棠大惊而叫,连忙攀上梯子,顺墙头朝下观瞧她。
李敛半趴在巷子的黄土地上,一身黑衣摔成了灰的,夏棠又急唤了她几声,她才缓翻过身来,赖躺在地上,闭着眼慢慢道:“胸都要摔平了……”
夏棠咯咯笑起来。
她放松下来,又有些怯缩,幸灾乐祸地道:“不该我的事,是你自己不守诺言。”
她爬过女儿墙骑在墙头上,从里园拉出梯子放下去,顺着梯子下到李敛身边,插着腰俯视她。
夏棠道:“你起来,教我功夫。”
李敛叹了口带酒意的气息,懒洋洋道:“小姑奶奶,今天你就饶了我罢。”
夏棠弯腰看了她许时,蹙眉评道:“你怎么喝得跟个酒狂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