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是什么,他也说不明白。
他更多的却是想这是羊肉汤?母后和他身边的人从不让他吃羊肉乃至和羊肉有关的任何东西。
因为太医说羊肉是发物,可能诱发他的咳疾,甚至何年进忠为了不让他吃,还哄过幼年的他,说羊肉膻腥味儿太足,那些鞑靼人和金人们为何身上总带着一股常年去不掉的膻腥味儿,就是因为羊肉吃多了。
可方才宗铎喝的那盏汤,不光没有任何奇怪的味道,反而很鲜。
“儿子以为羊肉汤应该有膻腥味儿,没想到竟然出奇鲜美。”
闻言,宗琮笑了笑道“你苏娘娘说是擅烹,其实也就是这羊肉汤炖的能入口。她总说鱼和羊加起来就是一个鲜字,这里头估计放了鱼同炖用来提鲜。”
“苏娘娘倒是奇思妙想。”
之后用膳的过程中很安静,宗铎也在吃,但动筷得极少。
一直到宗琮放下了筷子,他便也跟着放下了,上来了几个太监轻手轻脚地撤桌。宗琮则下了炕,往里面走去,宗铎也下炕跟了去。
“还不知道父皇这次叫儿子来,是所为何事?”
本来背着手正看着墙上一幅画的宗琮,转过身来,神色颇为复杂。
“朕叫你来,是为了立太子的事。”
宗铎垂着头,想轻松地笑一笑,却发现自己竟笑不出来,只能用略显有些仓促的口气道“儿子明白父皇的意思,儿子虽为长子,但这些年来着实不中用,又抱着这样一副身子,不如二弟太多。其实儿子这些年也明白,若不是顾忌儿子的存在,父皇也不会坐视朝堂上生了那么乱子,而不伸手去管。”
确实,宗铎说得并没有错。
而促使宗琮下定决心立太子,也恰恰是之前那场事。储君不立,国将不稳,这并不是假大空的虚言。
随着皇子们越来越大,人心就会越来越躁动,哪怕你本身并不想动,也会有人推着让最具可能的彼此处在对立的场面之上。
宗琮登基了这么多年,对于处理朝政已经算得上是得心应手,可让他觉得最难测的依旧是人心。每当他觉得自己已然驾熟就轻,可人心总会再度给他上一堂新的课,告知他也许人心将会是他一辈子堪不透的问题。
他的心情很复杂,宗铎也出乎他所料的懂事。他拍了拍宗铎的肩膀,有些语重心长地道“你能明白就好。大周看似繁花似锦,实则隐忧太多,朝堂上不能再乱了,只有上下一心众志成城,父皇想做的一些事才能做下去。”
“其实很早以前,父皇就想告诉你,太子这个位置并不好坐,如坐针毡,如被架在烈油之上,你天性喜多思多想,身子有不好,父皇就怕你承受不住这种压力。”
“而就算不是太子也没什么,你把身子养好,等再过两年待你成年,就能替父皇分担一些政务了。”
“你和宗钺都是父皇的好儿子,你们即是兄弟又是手足,希望你们以后都能视对方为手足,互帮互助,互为依靠,朕是从兄弟阋墙中走过来的,真不希望看到你们以后也成这样。”
宗琮难得说了这么多话,也是他唯一一次和宗铎说这些推心置腹之言。
正是知道这些,宗铎听到最后被热泪盈满了眼眶。
“是,父皇,儿子一定谨记。”
这一场属于父子之间的对话,没有人知道。
哪怕是宗铎回去,也没向任何人透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