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有一张小案,谢庭春一身白衫,挽着袖子拨弄琴弦,高山流水之音从他白皙的指尖缓缓流淌而出,此时他身量未齐,还带着点儿雌雄莫辩,正是漂亮的时候,此情此景配上桂花清冽的香气,实在是赏心悦目。
可惜看到这一幕的亓杨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老粗。
这美人一团孩儿气就算了,再好看也是个带把儿的,实在是戳不中他那淳朴的审美。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乐声里,怎么好像有股肃杀之气?
他进门的时候并未刻意放轻脚步,谢庭春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黑色的战靴,手下不自觉地一个用力。
“铮——”
名贵的古琴发出了一声不和谐的巨响。
“亓大哥怎么好久不见。”谢庭春想到这人一去就是两个月,连点儿消息都没有,把琴一推,看似若无其事地低着头说:“听说大哥连升两级,贵人事忙,是我唐突了。”
亓杨:……怎么忽然有点酸?
看他一副看似可怜的小模样,亓杨被逗得直乐,直接坐到了谢庭春边上,伸手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
“小傻蛋,我进了先锋队,到现在才有休沐,这不,一出门就来找你了。”一边说着,亓杨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递过来。
谢庭春忽然被刮了鼻子,不知道是羞还是气,捂着脸闷头打开温热的油纸包,里面并排躺着许多块晶亮的桂花糖,胖乎乎的宛如琥珀。
手指一紧,油纸发出了一阵哗啦哗啦的声响。
“怎么了?”亓杨凑过脸来,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满是关切,乍一看竟然有些像那桂花糖,散发着甜津津的气息。
在孟县住了有段日子了,谢庭春一看就知道这糖是桐花居老字号出品,对他来说当然不算什么,可是对于一个刚入伍的小什长来说,这么一包,起码得花掉亓杨这个月饷银的一多半。
思绪翻涌,前世的场景不断涌入脑海。
漆黑冰冷的石室,他无力地靠在墙角,听着老鼠吱吱的声音,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觉。
铁栏杆外面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间或夹杂着几句闲聊。
“哎,你听说过没,小亓将军死了。”
“啊?怎么死的?”另一个声音吃惊地回道:“等等,他死了,那卫城关是不是也失守了?”
“是啊。”最开始说话的人啧啧感叹:“听说是被手下一个姓林的副官背叛,那副官还是小亓将军救下的,一直掏心掏肺,没想到竟是个白眼狼。”
“小亓将军怎么看人眼光如此不济,他是不是还给里面那位说过话?”
“嘘——别这么大声,小心让他听到了!”
“怕什么,那卖国贼也活不了多久了……”
……
对白眼狼掏心掏肺,亲手救下的副官……
这辈子自己最多只能扶他一程,又不是一家子,哪里能时时看着,这人性格如此老实,若是再出一次这种事情,战场上刀枪无眼,难道就任凭他被自己的妇人之仁害死?
谢庭春想象了一下那一幕,心里揪起了一个巨大的疙瘩。
一脸欣慰地看着谢庭春咬着糖块儿低头不语,亓杨悄悄拉过一边正在洒扫的富贵:“富贵,你家少爷秋闱怎么样?”
富贵一脸不解:“少爷当然考得好啦,中了头名呢,门口挂着解元匾额,亓郎君刚才进门的时候没看到吗?”
亓杨一时间有些尴尬,那匾额他是看到了,可是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