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邹怀见状,眉头微皱。
他早就听说这个洛县县令来头不小,还因为主动来边关苦寒之地而得了嘉奖,简在帝心,是个惹不起的。
这等人物怎么会和亓杨那穷小子如此熟稔?
还没想通,邹怀便见到那县令扯着亓杨的袖子,拉着他一路走了过来,二人肩并着肩,看起来颇为亲昵,在走过他面前的时候,那县令忽然侧过脸来,目光如刀,抛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邹怀瞬间后背上冷汗涔涔,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转移了视线。
等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亓杨和那县令已经走得连影子都没有了。
今日是初十,正是洛县每月赶集的日子,县城正中间的主干道上灯火通明,各路小商贩大声吆喝,摊位上吃的玩儿的用的应有尽有,好不热闹。
“父母官来啦!尝尝我家的豆花吧!”
谢庭春只是穿着一身便服,也依然在百姓中鹤立鸡群,加上身边的亓杨,二人走在街上惹得众多小娘子纷纷驻足,很快便被一些小贩们认了出来,热情洋溢地给他送这送那。
“多谢诸位乡亲,今日本官只是和友人随意走走,这些就算了。”谢庭春见人三分笑,还亲手扶起了许多行礼的乡民,看起来十足的平易近人。
只是不知为何,亓杨觉得他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深入眼底。
谢庭春劝走了热情的乡民们,一抬头,却发现那个身着玄色绵甲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前面没有,后面没有,都没有!
谢庭春心里忽然油然升起了一种诡异的恐慌——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到处都是欢笑的人群,男男女女,黄发垂髫,身边或是有家人陪伴,或是和有情人相会,只有他自己宛如灯海中的孤岛,茕茕孑立。
……
“哎,你听说过没,小亓将军死了。”
“陛下圣明,谢侍郎素来通识事变,勇于任事,有国士之风,叛国书信一事或许有诈,末将恳请陛下彻查此事,勿要冤枉忠臣……”
前世各种混乱的回忆涌入脑海,嗡嗡地充斥着他的耳朵。
怎么回事,忽然不说一声就抛下我走了?是遇到危险了吗?……
心里又急又气,谢庭春也顾不上会被人看见,抬手便要招呼暗卫现身,正在此时,一个温热的东西忽然贴到了他的脸上。
谢庭春一个激灵回身,看见那张熟悉的英俊面孔正冲他微微笑着,手里捧着一个油纸包,散发着桂花糖甜甜的香气。
“我们狸奴官做得这么好,一定很辛苦。”亓杨笑着抬头摸摸他的头,感慨地发现昔日只到自己肩膀的少年已经和自己一般高了:“没想到这儿也有卖桂花糖的,记得你以前很喜欢,来一块儿?”
眼前的青年蓦地抬头,亓杨就着阑珊的灯光,发现他神色变幻不定,一双眼睛已然血红。
让风吹着了?
亓杨刚想问出口,却忽然眼前一暗,整个人被面前的青年狠狠搂紧了怀里。
谢庭春弓着背,脑袋深深地埋入他的肩窝,一双胳膊力气大得惊人,简直像是要把他勒得喘不上气。
耳边传来一个有些硬邦邦的声音。
“亓大哥,你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走。”
过了半响,谢庭春把脑袋换了个方向,贪婪地闻了闻那人身上甜甜的桂花香味,才觉得心里好受了点,语气也放缓了些:“吓到我了。”
亓杨哑然失笑。
别看块头大了,心里还装着个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