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重重叠叠,忽隐忽现,她又看到了年方二八的自己缓步而来。
碧玉少女娇柔清丽,举手投足之间气质娴雅,太子含情脉脉:“阮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聪慧美丽,有此贤内助,孤如虎添翼。”
迷雾渐渐散去,她又看到了十八岁的自己。
那个温柔娇美的女子已经在世家贵女的交往中游刃有余,只是偶尔午夜梦回,她也会失神地看着床头被风吹拂的纱帐,想起江南无边的春光中,在祖母的庇护下自由自在嬉戏的豆蔻少女。
……
萧阮猛地睁开了眼,入目而来的是窗棂精致的雕花,还有轻拢了一半的纱帐。
脑中一阵剧痛袭来,浑身上下仿佛被碾过了似的。
她呆滞了片刻。
明明前一刻还在火中挣扎,怎么这一晃眼就躺倒了床上?这房间宽敞奢华,四周的摆设透着一股莫名的熟悉,却又十分久远,她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额上一暖,有人用帕子小心地拭去了她额上的冷汗,问:“二姑娘,可是做噩梦了?”
“还难受吗?要不要再叫陈大夫过来看看?”另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萧阮的目光一凝,落在了眼前的两个丫鬟身上,整个人都怔住了。
这是禾蕙和木琉,从小就开始伺候她的两个贴身丫鬟,只是,这二人应该已经年近二十,一个已经出嫁当了娘了,沉稳老练,另一个刚才在大火中为了保护她已经凶多吉少,哪里还会有现在这幅俏皮天真的模样?
“我……”她张嘴吐出一个字来,却一下子卡住了,喉咙嘶哑疼痛,好像被火灼过了似的。
禾蕙用手心摸了摸她的额头,舒了一口气:“二姑娘,你这可病了第二天了,大长公主说,烧再不退就要在这京郊的别院住下了,就是可惜了三月四月这一波又一波的赏春宴了。”
“对呀,姑娘你快好起来,”木琉一脸的骄傲,“咱们赶紧到京城去,这昳丽的春光才配得上我家姑娘的出场。”
萧阮的喉咙哽住了。
她忽然想了起来,这是什么时候。
当年她才十四岁,跟随贵为大长公主的祖母从遥远的江南一路返京回家,快到京城的时候生了一场病,烧了两天。
可是,明明已经四年过去了,她已经不再是那个青葱娇嫩的豆蔻少女了啊。
门“吱呀”一声开了,轻缓的脚步声传来。
这梦境是如此真实,连细节都一一照顾周到。
来人在床头坐了下来,一个慈爱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起来总算精神了些,昨晚可把我吓坏了。”
萧阮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想转脸去看,却又怕这只是幻听;她想屏息不动,却又怕这声音远去,再也听不到了。
仓促之间,她唯有用力抓住了那双带着体温的手掌,这才把脸一寸一寸地转了过去,深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
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她眼前。
一双凤眼大而有神,眉心眼角的皱纹刻画出了饱经世事的沧桑和智慧,五官的轮廓更勾勒出了主人年轻时风姿;发髻整齐地往后梳着,鬓边的几绺银发非但不显老态,反倒有种优雅从容的韵味。
“祖母……”萧阮喃喃地叫了一声,眼眶中泪珠迅速滑落,渗入了衣领中。
大长公主周荇宜失笑:“轻轻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