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一看,方才发现:哪怕刚才这么吵吵嚷嚷,不知何时,床上的老人却已经被哄睡,细微的鼾声不绝于耳。
似乎和钟邵奇一样,丝毫不受宋致宁这段小插曲的影响。
短暂的沉默。
钟邵奇回头看向她,推了推金丝眼镜,迟疑片刻,似乎在字斟句酌。
末了,才把自己的提议用尽量温和的方式说出口:“我打算把爷爷转进楼上的vip病房,请两个专业的陪护来照顾他,这是钟氏收购宝林以后的宣传措施之一,并不是刻意……照顾你。你觉得,可不可以?”
这个提议对囊中羞涩的陈昭而言,有着不言自明的诱惑力。
哪怕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昂首挺胸、故作矜持地顽抗一句“这和我们当年约好的不一样”。
但她看看老人的睡脸,也看着附近病友从帘子后头探出来、半是疑惑半是轻蔑的脸,沉吟片刻,还是选择了点头。
而后低垂眼帘,轻声说一句:“谢谢你,钟先生,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这边提供的——病历也好。或者照片,可以让你的下属直接跟我联系,我会尽力配合。”
有来有往,礼貌到生分。
钟邵奇没有接上她后头这句,只站起身来。
“转病房的事,我会让人安排,医院会有人通知你,还有……”
他话音一顿。
陈昭原本低垂着视线,刻意避开与他可能的对视,这突如其来的停顿,难免招来她半点疑惑。
好半晌,等不来接续的话音,她抬起眼,问了句:“还有什么?”
她这眼实在抬得不是时候。
钟邵奇放在她头顶、欲落而未落的五指倏而一抖,继而强装无事地收回身后。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不用说谢谢,还有,以后如果有事,打我的电话,”他放在背后的手不自在地攥紧又松开,“我比宋致宁,靠得住。”
陈昭皱了皱鼻子,对这个提议不置可否。
沉默着,她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钟邵奇微微颔首过后,转身离开。
阖门的声音在许久之后,方才传到耳边。
陈昭伏在爷爷的病床边,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在心里暗暗数着,一步,两步,愈走愈远。
她双唇紧闭。
唯恐自己不能自持情绪时,泄露给他哪怕一星半点自己的惶恐、茫然和可悲的窃喜。
八年了。
命运犹如车轮,把她的人生压来碾去,也曾让她狼狈得像丧家犬、落魄到人尽可欺。
可她从没有那一瞬间,像现在这样可悲的庆幸着,自己曾死咬牙关,撑过这一段苦难人生。
她攥紧爷爷爬满老年斑和针孔的右手,贴到脸颊边。
像是喃喃,又像是无处可去的倾诉。
只是轻声说一句:“爷爷,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都会好好活下去,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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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昭在医院陪护了爷爷一夜。
第二天离开医院去上班之前,本打算顺路去交一下这个月的住院费,打印缴费单的机器却只一次又一次确认显示,费用已经全数缴纳完毕。
她抿了抿唇,呆立良久,直到身后排队的病人家属低声抱怨,这才回过神来,匆匆扭头离去。
被她死攥在手中的缴费卡,悄没声息,又被塞进包里。
早上八点半,恒成大厦35层,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