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离开？”
李漱没有丝毫迟疑，转身便重新跪了下去。
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他也不觉得疼，只是低着头，盯着对面李世民打量的眼神，悄悄握了拳头。
“父皇。”他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似的，“儿臣不愿整日和后院里那些妇人们打交道，儿臣……”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哽住，深呼吸之后，仍旧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屋子里，忽然间又变得沉闷起来。
李漱低着头安静了半晌，拳头越握越紧，他知道父皇不说话，是在等着他继续，而他也顾不上这些话会不会惹恼面前这位天子了。
这种日子，每一天都是煎熬。
先前，他便已经和父皇隐隐透露过这点意思了，但父皇没回应，只是叹口气，说让他先回去考虑考虑。
可这还有什么考虑的？
不愿就是不愿，考虑再久他也不愿。
“父皇，儿臣求您。”
李漱重重叩首，不自觉声音都多了几分颤抖：“儿臣是真的受不了这日复一日的在后院里，着红妆，贴花黄，学着那些个妇人们的做派，千方百计去抓住夫君的宠爱。”
“儿臣已经忍了这么些年，可儿臣终究不是女子，不可能像她们一样生儿育女，这样一想，儿臣竟然连个盼头都没有……”
他闭上眼，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儿臣宁愿不要这荣华富贵，太烫手。”
“所以，你想去沩山替朕拿到玄奘手中的西域路线图，来换你自由身？”
“是。”
李世民失笑，手掌在桌子上轻轻拍了拍：“那你觉得，朕会答应吗？”
“儿臣不知，所以儿臣是求您答应。”
“倘若朕就是不答应呢？”
李漱身子僵住。
是啊，倘若父皇就是不答应，他能怎么办？
他还能怎么办？
他根本，一点办法也没有。
想去跟父皇抗争？
天子天子，动动手指头都能将他碾死，他抗争什么？
上头坐着的人又问了一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李漱身子慢慢起来，抬头看过去，忽然间，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笑容。
“父皇。”他说着，指了指自己胸口，“儿臣这里难受。”
“……”
李世民瞳孔忽然一颤。
他看见小十七的眼眶好像有些发红，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似乎是蒙上了一层水雾，可表情还是那样倔强。
看着看着，他特别想伸手去摸一摸小十七的头顶，只觉得心底一片怅然。
这孩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心思。
而他这个当父亲的，总想着尽力去把所有好东西都送给小十七，可这些大概只能给他自己带来慰藉，以为这样子，小十七就不会怪他。
但实际上呢？
他相信现在的小十七不怪他，可是不怪归不怪，心里总还是会有几分不甘心的吧。
时间久了，谁能保证那不甘心会不会慢慢变成怨恨呢？
当初，是他暗示的。
多个女儿，比多个儿子好，因为女儿好掌控，也更好隐藏一些事情。
“罢了。”
李世民吐出一口浊气，有些无力地摆摆手，说：“收拾东西吧，明日，朕让你正大光明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