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澜又戴上了眼镜。他决定跟曹回坦白从未跟任何人提起的往事。
“我以前接受过训导。”他说,“单人训导。”
曹回:“我知道,聂采给你做的。系主任老把这事情当做成功案例,说你大一大二特别忤逆,大三大四不敢放屁,这完全是因为聂采训导得好。”
听到“聂采”的名字,沈春澜忽然感觉牙床发疼。
他的训导老师聂采给他做的最后一次训导,是以两人互相殴打来结束的。他下手很重,逼得聂采不得不反击来自卫。聂采的拳头太硬了,砸在沈春澜脸上让他牙齿疼了半个月,一嚼东西就流血。
但两人打完就开始放暑假。九月份大三开学,聂采匆匆辞职离开新希望学院的消息才在学生之中传开。升上大三的沈春澜不需要再接受任何人的训导了,聂采给他的评语是“坚定,沉着,不需多余关注”。
“聂采上的是特殊人类心理学和教育通论这两门课,对吧?”曹回在一旁笑道,“他课上得特别好,明明是小课,但每一节都有不少人来蹭课听,聂采还喜欢让他们回答问题……”
“他试图控制我。”沈春澜截断了曹回的话。
曹回一愣:“什么?谁?”
噩梦已经过去了。沈春澜认为自己应该可以用正常的语速来表达:“聂采,他试图控制我,但我抵抗住了。他一共给我做了十二次训导,平均每五天一次,持续了两个月。第一第二次训导还有别的老师参与,从第三次训导开始,只有他和我两个人。”
曹回完全呆住了。
“他给我做的训导是不正常的,没有录音和视像记录,只有他自己写的纸面教案。”但沈春澜发现,一旦开始回忆,陈旧的恐惧仍然会从看不见的泥淖中攀爬而上,“他否定我,想要摧毁我,他不断跟我说,除了他之外我不能信任任何人,包括你,包括我的父母和哥哥。只有他爱我,只有他需要我……他……”
冷汗冒出,沈春澜握起拳头抵着自己的腹部,他紧张得胃袋一抽一抽地疼。
“先别说了。”曹回让他坐下,用别的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所以你不想单独对饶星海训导?你怕……你怕什么?”
曹回拍了拍他的肩膀。“春澜,饶星海不是当时的你。”他一字字说,“你也不是聂采啊。”
饶星海在书架之间打了个喷嚏。
他不确定是有人在远处提及自己,还是密集书架里灰尘太多。
要找的文献藏在鲜有人造访的密集书架里,饶星海拧动轴承把手将书架移动开来,蹿出的灰尘引得半个图书室的人都在咳嗽。他几乎要屏着呼吸才能钻进去。
书架上大部分都是旧书,封面陈旧发黄,粗糙干皱。饶星海根据检索的结果逐层寻找自己的目标。
一本《人类灭绝的开始:非正常求偶行为背后的秘密》,一册《特殊的爱——半丧尸化人类与地底人联姻的可能性讨论》,还有一本封面被白纸修补好的旧书,白纸上写着书名:疯狂大冒险三:分裂哨兵。
饶星海:“……”
他检索关键字“认知科学”和“求偶”、“约炮”,出来的结果就只有这三本,但看上去没有一本是可靠的。
不过他反而更加确定,自己的论题惊天地泣鬼神,从未有人讨论过。
他抽出《疯狂大冒险》时,不慎把它身边的另一本小册子也带了出来。
完好的浅蓝色封面,似乎从未有人翻开过,饶星海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它。
“……齿轮鱼?”饶星海默念封面仅有的三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