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杯之后,又说:“我第一次见到你,也被你吓了一跳。”
清风送拂,酒香阵阵。
兰容眸光波动,似是想起当初二人初见时的情景。那是大雪纷飞的晚上,十五岁的他奉师命出玄宗门下山来办一桩公案。在回途中,因为大雪封路难行,又行至荒野前后无村落客栈,便索性在附近的破庙中停留一晚,待明日天亮再走。他便是在破庙中,遇见了当时还是少年的冷长剑。那时,少年浑身是血躺在破庙中,身上的伤不知几处,血“汩汩”不断流出,将整个人染成一个血人。
他后来才从碧霞师尊口中知道,那时的冷长剑,身上最重的伤不在皮肉,而是被人活活碾碎全身经脉,根基尽毁。
他永远无法忘记破庙中,躺在血珀之中的少年看着他的眼睛。比破庙外深沉如同泼墨般的夜还要漆黑,看不见一丝光亮,如同深渊一般。不知是因为伤重到无法开口,还是生性使然(从兰容与冷长剑的日后相处来看,应该是后者),血珀中的少年只是用一张被血污沾满的容颜面无表情的冰冷的看着他,亦不求救,一眼睛黑洞得可怕。
他将他带回师门,恳求他的师尊碧霞尊驾救治他。后来,碧霞尊驾见他根骨不凡,便替他重塑经脉,收入座下。
冷长剑就这样成为了他的师弟。
也成了玄宗门一众师弟师妹口中“沉默寡言,冷酷难以接近,只与兰容师兄交好” 的四师兄。
酒一杯杯喝,兰容似乎已醉,看着冷长剑的双眼有些迷离。
一段往事追忆到这里,一个人欢欣感慨,一个人脸色复杂。
被玄宗门师弟师妹形容为“眸中冰冷,素来没什么感情,只在看着兰容师兄时,方会闪过一丝柔色”的漆黑眼眸极复杂地注视醉倒在眼前的青衣人。
风潇潇吹打竹林。
静默半响之后,冷长剑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那双闪过激烈挣扎的眸中复又归于一片坚定。
起身来到醉倒在石案,昏迷不醒的青衣人身旁,伸手取了他系在腰间的令牌。一阵暗金色光芒过后,令牌被他收起。接着从纳戒中取出一件青色白狐领大裘,动作轻柔地披在他身上。
“抱歉,我其实是你不该相信我。”
冷峻的面容是难以言说的复杂,久久地凝望醉倒在石案的青衣人,看着他侧露出来的秀鼻以及因为醉酒而染上红霞的肌肤,修长冰冷的手指动了动,终归还是忍住。注视良久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被冷长剑拿走的令牌直通凌霄阁内殿。
魔珠便藏在内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