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无奈哂笑,瞪完媳妇儿抓起热毛巾覆脸提神,仰着头静默片刻,隔着雾气响起的嗓音闷闷沉沉,“父皇不是不想大办丧事,而是朝中局势不容许。我也是刚知道,之前一同送进京的除了边关捷报,还有一封直呈御前的秘折。魏大都护参了姜大都督一本,历数姜大都督十项罪状。”
欺男霸女、受贿渎职、中饱私囊、以次充好染指粮草等等,不一而足。
念浅安目瞪狗呆:陈姑姑好眼力,朝中果真出了大事!
十项罪状什么的,听起来好耳熟。
隐藏杰克苏魏父肩挑文武两道就算了,居然还自带反弹技能,曾经背负过的骂名全都原样甩给姜大都督可还行?
然而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姜大都督这坨纨绔烂泥,当初可是皇上施恩椒房殿,龙爪一松放进川蜀都督府亲手糊上墙的!
“父皇呕心沥血筹备多年,没有放任前方打仗、后方失火的道理。”念浅安跑偏完毕,满脑门阴谋论,“魏大都护坐镇帅营,更没有放任姜大都督胡作非为的道理。除非是故意的。父皇故意抬举姜家,魏大都护故意放任姜大都督。”
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姜家富贵,全因姜贵妃的裙带关系。
一旦失却圣宠,椒房殿和乐平郡王府将如何自处?
魏父甘为皇上鹰犬,椒房殿和姜家,会不会也是皇上磨砺多年的另一把屠刀?
念浅安心口惊跳,盯着亲夫嗓子发干,“参本爆出的时机,太巧了。”
家国军事面前无私情。
王府丧事得靠边站,椒房殿恩宠也得靠边站。
秘折留中不发,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告示朝野。
“父皇还让不让人过个好年了?”念浅安润润嗓子小声逼逼,举起爪子戳亲夫喉结,“父皇究竟想干什么?”
楚延卿久久不语,动了动微痒的喉结扯下热毛巾,捉住媳妇儿的爪子抵在嘴边,低下头沉声反问,“你信父皇吗?”
念浅安微愣,心口又是一阵惊跳。
脑中闪过一节节断片:魏父出征、二皇子圈禁、毅郡王离京、姜元聪除族、七皇女定亲、十一皇子出继、尚郡王府自闭、承恩公府自讨没趣、睿亲王乍然薨逝、姜大都督被参、姜家势力岌岌可危。
要不是肯定确定以及一定,皇上不可能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她简直要怀疑躲在暗处谋算二皇子、乐平郡王的幕后黑手,不是尚郡王而是皇上了。
她举起另一只爪子,用力掳了把脸,抹去满脸扎堆的七情六欲,用力点头,“信!”
楚延卿无声勾唇,眉眼间却盘踞着五分担忧五分晦暗,唇瓣轻碰媳妇儿的爪子,沉声又问,“你信我吗?”
念浅安顿觉这话也很耳熟,踮起脚啵一口亲夫手背,毫不犹豫道:“信!”
她信李菲雪,也信亲夫。
表白完迟钝地顿悟了,“你的意思是,父皇是想……请君入瓮?”
楚延卿无声颔首,眉眼间晦暗更重,悄然蔓延至翕合嘴角,“然后……瓮中捉鳖。”
他脑中闪过的断片只多不少:小吴太医告发姜贵妃、姜贵妃安然无恙、父皇心无芥蒂、养心殿的通行牌子。
还有父皇急怒攻心吐的那口血。
养心殿至今汤药不断。
一桩桩一件件仿佛铺天盖地的网,兜着椒房殿一次次一步步走进绝路。
大李氏尚且察觉得出知土异样,父皇岂会察觉不出枕边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