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语气微滞,笑意尽敛,“朕出继小十一,有他在一日,康亲王府就安稳一日。康亲王叔胆子小,康亲王嫂胆大却心细。孔氏仍是乐平郡王妃,她的孩子,还有小八、小十、小十一、远赴沙场的老大,朕也不想管了,由小六这个储君操心去。”
是施恩还是施威,他做了初一,十五留给嫡子做。
“朕,自认不负为人君父的责任,也不负为人夫主的义务。”昭德帝转眼看向周皇后,身形忽而紧绷,“这些话,年轻时无从说起,临到老才能说、才敢说。朕的苦心,不在乎旁人能不能懂。你,愿不愿懂?”
周皇后侧身而坐似听非听,美艳桃花眼流光倏忽倾泄,“你说了半天苦心抱负,想不想听听我的心愿?我的愿望很简单。活得好活得久。或许哪天还能出宫,还能走出京城。再尝一口地道桂花酿,再看一眼江南风光。如果不能,就学母后和太妃,养面首听小戏,只需烦恼日渐衰退的容颜。”
她答非所问,昭德帝也鸡同鸭讲,“朕吐血那次,你分明很紧张。朕知道,你心里有朕。”
周皇后嗤嗤笑,不说有也不说没有,纤指有一下没一下舀动汤药,喂到昭德帝嘴边莞尔挑眉。
昭德帝偏头避开,透过周皇后望进年少恩爱时光,声气飘摇,“周嫦娥,你不是不愿懂,你只是还恨朕。”
他最后看一眼容色不改的妻子,半阖着眼龙嘴紧抿。
周皇后敛笑垂眸,看着疲态毕露的昭德帝轻声道:“楚堰,我恨过你,我也爱过你。可悲可叹的是,我最爱的是自己。”
她手心残留着药碗余温,轻柔盖上昭德帝双眼。
昭德帝眼皮一跳:“……朕还没死。”
周皇后动作不停:“……哦。”
既然死不了,就继续相看两厌、纠缠至死吧?
她一盖到底,顺便翻了个极优雅极潋滟的白眼。
昭德帝弹坐而起,牢牢抓住周皇后的手似怒似笑,中气十足嘶声低吼,“周嫦娥!朕说了,朕还没死!”
朕还没死,快扶朕起来,朕还能再活五百年!
念浅安心里补完,嘴里补刀,“父皇好老不正经哦!”
后头说的都是啥哟,简直苏掉她一层皮!
大猪蹄子炖的心灵鸡汤又老又浓,喝起来忒酸臭!
神色变来变去的楚延卿捂住媳妇儿的嘴,弯腰低头咬耳朵,“嘘!就会编排父皇。你怎么不说母后不正经?”
呵,直男。
周皇后的志向多远大啊!
念浅安边嫌弃亲夫边怒赞周皇后,一时偷听一时爽,一直偷听一直爽。
皇上扯完犊子捞回本,真心翻手云覆手雨,玩的一手好人尽其用,推翻旧格局建立新格局,偏事不做绝多留一线,何止捞回本,连储君将来的立足之本都顺手搭好地基了。
果然只有坏人才会死于话多。
皇上话这么多都不带大喘气的,不愧是个好皇上好父皇。
虽然不是好夫君,但是个好大猪蹄子。
她正在高级黑的边缘疯狂试探,忽觉脚尖一瞬悬空,眨眼间已被亲夫半抱着火速弹开,刚远离隔断里外的格栅站定,周皇后已转出里间,一手搭着周姑姑,一手冲她招了招。
“看你这样,就知道你没什么大事儿。”周皇后只动嘴和眼,先嫌念浅安妆发微乱略脏,后嫌念浅安身绑破布略丑,相当吝啬于动手摸,上下一打量勉强点点头,“既然你在,就去东偏殿看看小七。姜氏和小四这一去,她心里只怕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