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渊听得微拢了眉心。这岁行舟是伤到脑子了么?讲的是通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道理?
赵荞却摸了摸下巴,啧啧颔首“有道理。虽你鸿胪寺主要职责是外事,但总归是在京中当值的时候多,与金云内卫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她将目光转向贺渊。
“贺大人,要不你给行舟兄立个字据吧?就写,‘金云内卫欠岁行舟人情一次’。得加盖你的官印。我呢,就做个居中的见证人。若他将来有什么小过失落在你们手上,凭欠条你们就放他一马,成交么?”
贺渊真是用尽所有理智才忍住没送她一对大白眼。
他疯了么给岁行舟写这么张不着四六的欠条?还加盖官印?金云内卫左卫总旗的官印,是能随便盖的?!
这姑娘一天天的,脑子里究竟想些什么?怎么就对岁行舟维护至此呢?
不知为何,贺渊越想越堵心,最终没忍住脱口轻讽“赵二姑娘确定能做这见证人?听闻你在书院就读三年,结业时却门门功课白卷,便是我依言写了这欠条,你确定每个字都能认得?”
说完这番话,贺渊立刻就后悔了。有点想将自己的舌头嚼吧嚼吧吞了。他平素待人虽冷淡疏离些,却从未有过这般尖酸刻薄的失礼前科,不照镜子都能知自己此刻必定面目可憎。
“贺大人……”岁行舟开口太急,剧烈咳嗽起来,扯痛了后背的伤口,脸色立时惨白。
贺渊心有不忍,遂上前替他拍拍顺气。同时心虚愧疚地看向赵荞。
赵荞站在原地没动,不咸不淡地迎着他的目光笑道“好吧,既行舟兄都不计较,那这事就到此为止。我也不会说出去的。走啦。”
她那红唇轻扬、笑意平和模样让贺渊心头蓦地揪紧,没来由地生出一空恐慌感。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对真正对他笑,可笑意根本没达眼底。
善睐明眸目射寒江,极冷,像筑起了道冰墙。
十二月十四黄昏,冬神祭典三日典仪全部完成,圣驾仪仗启程回京,随驾观礼的京中各家也纷纷离开溯回城。
贺渊忙忙碌碌安排好公务上的后续事宜,又让命下属同僚们低调护着受伤的岁行舟回京,他自己却滞留在溯回。
因为赵荞留在溯回城内没走。
他还没来得及当面向她致歉,所以也不能走。
十三那日黄昏赵荞走后不久,岁行舟就告诉他,这姑娘是天生没法子识字,不是她自己愿意不学无术的。
那时贺渊才知自己的话多伤人。
之后赵荞再没来探望岁行舟,贺渊公务也懈怠不得,便没个合适的机会向她道歉。
这愧疚悬在心头,无端端让他慌得没着没落的,讲不出个什么道理,总之就很烦躁。
像有千万只蚂蚁啃噬着胸腔,难受得恨不能揪光自己的头发。
十二月十五是个大晴天。雪后初霁,碧空如洗。冬阳照耀着残雪,让这座衰败数十年的古城显出一种生机勃勃的清丽。
贺渊一大早就出现在赵荞临时居所的门口,赵荞出门的瞬间就瞧见他了,却连个寒暄的机会也没给,带着两名侍女兀自走在了前头。
贺渊便沉默地跟上。
到了城中大街,赵荞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