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七号的是声音恰巧与山洞中守湖人的话语重叠,道的都是那位未婚夫痴心一片感天动地。白衣人勾了勾唇角,发出一个单音“啧”。
于是天字七号开始倒计时。
对面的守湖人饮完一杯,倾身拎起酒壶,为自己再度斟满。这一连串动作皆被白衣人收于余光中,和着响在脑海里的倒计时,待到“零”字落地,他猛地撩起眼皮,反手成掌,凌厉往守湖人击出!
沛然气劲以破竹之势在山洞内扫开,乱石飞沙之间,守湖人防不胜防。杯中酒倾泼,落地点点斑驳,而他自身,竟是如草芥般被这一掌从地上掀起,一退再退,撞上洞顶,撞碎青石,飞出湖面。
一切皆在刹那发生,四野震荡瞬起,一湖如墨被搅得破碎支离。守湖人在半空中勉强稳住身形,这一刻,他已了然情形。
一袭青衫沉重落地,滴水的衣袂垂坠在阵阵宵风中,他暗自咽下涌上喉头的鲜血,右手收于腰侧、紧握成拳,一双眸紧盯湖泊某处,沉声说道:
“没想到,你竟有清醒的一刻。”
回应他的,却只有平平一“哦”。那声音清寒无比,犹如月光下的刀锋,又漫不经心。
守湖人无心顾及此,他瞬也不瞬凝视湖面,眉心皱紧:“你想逃?”
对方一声嗤笑:“百年了,你真是废话一日多过一日,换你被这破阵法镇压百年,得了机会,你不逃?”
“你说得在理。但——这是你的宿命。”守湖人又是一叹,神情微松,手中招式却是更为警惕,“阮雪归,放弃吧,你能出湖底的阵法,但不可能离开此地。”
“莫说束缚住你的锁链乃玄铁所制,凭你三魂不全的状态,根本挣脱不开。更何况,除我之外的其余九人,已在赶来的路上。”
那个来自湖底的声音又是一“哦”,平且淡,倏尔话锋一转,上挑音调,道:“那又如何?”
守门人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却是来不及思考应对之言,因为他看见沉夜下,渐趋沉寂的湖面上,一道华光炸起,明明光辉中,一人白衣白发,踏浪而出。
这人发丝倾散脸侧,微微垂首,不太辨得清容貌,双腕与双踝皆被铁链束缚,每走一步,便响起当啷撞击声。
听上去甚是悦耳,诚如守湖人所言,此锁链乃玄铁而制,看似极细,轻折即断,实则是这个世上至为坚硬之物。
更甚者,为了束缚住他,上面密密麻麻刻满咒文。被困之人越是挣扎动弹,体内功体消耗得越快。
可白衣人混不在意,不仅将守湖人从湖底打飞出湖面,还缓步走上来。
他从湖底捡了把锈刀,松松握在手心,刀锋掠过初春夜的风,上下一点,便在手上挽出朵漂亮的花。
目睹着他步步逼近,守湖人抿过唇后,神色渐渐冷漠:“你被关押在此一百年,家族便兴盛一百年。这一百年来,家族从未苛待过你母亲,更处处维护你‘春山刀’的名声,已是无上优待。为了家族大义,阮雪归,请回到阵法中去,这是独属于你的荣光。”
湖面上的人手中锈刀又折转过一次,上头的水珠随之抖落些许,滴入湖面,还于湖水。
风犹自吹拂,纷落一地白梅,白衣人抬眼望向梅林,沉默半晌,凉幽幽道:“荣光,死后哀荣的荣吗?”
这话令守湖人哑口无言:“你——”
旋即重复方才的说辞:“这是你生而背负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