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便点破了这最后一层,“顾世子是泯南知府,下人是剿匪的官兵,盗贼是流寇。”
“那些流寇搜刮百姓钱财,赚了一大笔银子,官兵来剿匪,看见那么多金银钱财,来来来,大家一起分个赃,就谁也别说出去。泯南知府知道了,哎哟你们赚了这么多银子,拿来拿来统统拿来。”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瞳清如水。
“官兵被收了钱,自然再去分流寇身上剿来的,流寇被剿了钱,自然再去搜刮百姓身上的。如此恶性循环,泯南的穷人要么加入了流寇的队伍,要么加入了难民的队伍,流寇和难民都只会越来越多。”
“流寇剿不完,朝廷再花钱再出兵,官兵再来搜刮钱财,而难民无人救济,还能去找谁当然往天子脚下来了。”
君漓一直用手肘抵住膝盖,手背撑着太阳穴,垂眸老神在在地抿酒,锦笙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忍不住缓缓抬眸看向她。
不知为何,就是突然想看一看她说这些时飞扬的神采。
其实她说的这些在官场上再简单不过,君漓也早就知道事情始末,但就是觉得锦笙讲得无比生动精彩,语调上扬,有一种莫名地勾心摄魄的感觉。
君漓竟觉得这个少年灵气逼人。
安怀袖不懂这些,不过是因为他太过于温润单纯,刚入官场就被拉到侍郎的位置,急于磨炼自己,很多事情迫使自己深入去想,反而弄得复杂了。
且他十多来年读得都是圣贤书,学的都是治国之道,纵然是君漓的伴读,可君漓是太子,肯定学的不止圣贤书和治国之道,安丞相又从不曾和他说过这些,只让他自己去磨砺,他如何能一出事就往贪污腐败上想
贪污他当然知道,只是没有往这方面想罢了。
但安怀袖也是个聪明人,锦笙说完定国公府的例子时他也已经想透了,甚至还能举一反三,“如此,百姓那么多钱都归了流寇,官府完全可以诬陷百姓与流寇勾结,然后将其打入狱中,想要官府放人,拿钱来。”
锦笙点头,抛了一颗花生进嘴里,边嚼边道,“没错,这都是小手段,天枢阁里记载的贪污手法和案例多了去了。本朝的重臣没哪个不在册的。”
安怀袖无声地叹了口气。
锦笙转头,抬眸看向安怀袖想要宽慰他一二,岂料一抬眸视线就径直撞进了君漓的眼里,与他堪堪隔桌对视。
她才发现君漓竟一直盯着她,虽然神情依旧没有神情,眼神也依旧没有温度,但他一个大男人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另一个大男人,是否尴尬怪异了一些
两相看了片刻,锦笙的眼眶就瞪红了,她认怂地埋下头,伸手一边一只揉起了眼睛。
从君漓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见她因埋下头而自然撅起的唇,微卷的弧度,丰润饱满,不晓得一个少年郎为何会有这样粉嫩到娘气的唇形。
她揉的动作很稚气,颇像小孩子刚睡醒的时候,睡眼惺忪,拿白团子般的手胡乱揩揉的样子。
君漓微微勾起唇角,执杯抿酒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