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二说,他把我们的孩子统统溺毙在恭桶里。”阿四从阿六的怀里挣脱出来,眼泪成串的往下掉,“我恨他,恨不能杀了他为我的孩子报仇。可我没用,非但杀不了他,还得对他温柔小意,不敢有半点不从。”
阿六与阿四相拥而泣,“漫说是你,就是我们十姐妹捆在一起都奈何不了他。别忘了,我们都是他教出来了。”
阿四偎进阿六颈窝,“我们的命为何这么苦。有时候我就想,要是我的父母知道我现在就如生活在地狱一般,他们不得心疼死么?”
阿六不记得父母是谁,家在何处。听阿四一说,只觉得心里涩涩的酸。
阿四从阿六怀里挣脱出来,双手捧着她的脸,柔声道:“六儿,再有两年你及笄了,他就要把你收用了。你、你还是跑吧,莫跟我似的,每一日都像是泡在苦水里。”
阿六惨然一笑,“跑?跑去哪儿呢?顶着这张脸,在哪活着,不都一样?”
阿四嘤嘤哭着,含混不清的说:“有时候,我宁愿死了一了百了。好几次把绳子悬到梁上,又不甘心。我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究竟长什么样儿,是像阿耶多些,还是像阿娘多些。”
这何尝不是阿六的愿望。
“往后再不许寻死。你死了,一了百了,可怜我在这世上孤苦无依,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阿六抬手抿了抿阿四耳边碎发,“趁孩子月份小,早早把他送走了吧,你说呢?”
“前次生产,伤了根本,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没想到……”阿四紧咬下唇,点了点头,“让他早早走了也好,死在我手里总比死在他手里干净。”
“等阵我去寻银婆,让她配碗汤药。”阿六叹了口气,又道:“咱们都得爱惜自己的身子,最好能活一百岁,跟他斗命长!”
阿四好像残烛一般失了光亮的眸子登时有了神采,“对!跟他斗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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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节这天,城中热闹非常。
出了考场的学子们三五成群聚在一处,或饮酒赋诗,或高谈阔论,未到晌午,茶舍酒楼都客满了。
姜家二爷特特从封家班定制的花灯昨儿个悉数送来府上。大爷和二爷清早给姜老夫人请过安,便开始张罗着挂花灯。
姜家仆从无数,这等粗重功夫根本用不着他俩动手,可大爷和二爷都绑上袖子,亲力亲为。姜成姜云还有称心也来帮忙。两个大的带着三个小的,园子里热热闹闹。
姜老夫人带着小吕氏和于氏以及姜妧在游廊下观望。
“诶?那盏仙音烛瞧着不错。”姜老夫人抻长脖子,看了看,又说:“可惜吉祥如意灯就一盏,咱们是捞不着了。”
于氏点点头,没敢接话。
姜家二爷为定花灯使了好些银钱,于氏唯恐姜老夫人知道了又生气。
姜妧晓得其中关窍,故意岔开话头,“祖母进屋坐着歇会儿吧,等天黑了灯都点上了才好看呢。”
姜老夫人以为她累了,伸手拽住姜妧,往松鹤院走,“好,好。听福儿的。”
于氏松了口气和小吕氏跟在姜老夫人身后,一同进到正堂。
几人刚刚坐定,丁媪端来洗好的葡萄。一粒粒滚圆的葡萄跟玛瑙珠似得,莹润透亮。
姜老夫人看的高兴,吃的也高兴。
待到华灯初上,姜老夫人带着子孙们拜月。拜过之后,便在园里的秋水亭摆下席面,一大家子围坐在一张桌上,饮酒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