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圣上将铁锅卖的奇贵无比,是想靠它创收,弥补国库的补足。”
声音有些微微上扬,颇有些调侃的味道。
被人识破阴谋,唐武宗并没有该有的羞愧,反而一脸淡然的问“你知道了”
“臣以为圣上这招用的不好,无异于杀鸡取卵。”
“何以见得”
“有钱人不在乎这点钱,穷人不可能买得起。用本来属于穷人的福利来给国库创收,这不是杀气取卵又是什么”
面对鱼恩的质问,唐武宗无奈的摊摊手,然后更加无奈的问“不这么干朕又有什么办法各路税收要么是收不上来,要么是少的可怜,总不能总是刮关中的地皮。”
这么理直气壮的理由,如此不要脸的借口,怼的鱼恩实在是无话可说。思量好久他才试探着问“不是已经开源节流了么怎么还会这么穷”
这一次唐武宗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也正是这一声,让鱼恩猛然醒悟,原来朝廷缺钱全是因为自己。
大军出征需要钱,调动民夫筑城需要钱,粮草物资补给需要钱,这么算下来,大唐的国库还真是被他一个人给榨干了。也正是到了现在,鱼恩才知道为啥李德裕当初极力反对,估计不堪重负的国库肯定是主要原因。
送给唐武宗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后,鱼恩试探着问“国库不会连百姓迁徙的农资都拿不出来了吧那些百姓大多是放良的家奴部曲,要是没有圣上的恩泽,他们根本熬不到明年夏收。”
“这部分钱你倒是不用担心,朕把义昌公主府给卖了。”
很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是君臣间一团和气的气氛,却因为这句话陷入相视无言的地步。两人只见的距离,仿佛也因为这句话被拉开许多。也许是因为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勾起的不是鱼恩一个人的痛苦记忆,还有唐武宗的噩梦。
沉默了许久后,唐武宗率先开口“朕知道义昌罪无可恕,所以就勒令她皈依,日夜为郑粹祈福恕罪。料想你也不想接着住在那里,所以朕就自作主张把它卖了,正好可以得笔钱安葬郑粹,剩下的钱应该还够用。”
这一次他没有接口,只是自顾自的低着头。如果不是晚上的灯火太过昏暗,两人相坐的距离太远,估计唐武宗会发现他眼角低落的泪光。
皇帝并没有责怪他的不敬,反而用歉意的口吻说“朕知道你对朕心有怨气,朕不该自作主张就让郑粹入土。可是朕真的想让那件事早点结束,不想让它再成为咱们君臣之间的隔阂。入土为安,这件事咱们就算过去如何”
如果皇帝能不顾天子威严的祈求别人,鱼恩相信最后一句话一定会是祈求的语气。事情的经过他知道,结果他也知道,也曾下定决心让事情过去,可是真到了眼前他似乎又有些放不下,看不开。
不知道是因为想起郑粹还是因为皇帝的话触动了他的心,七尺高的男儿居然开始泪如雨下,滴滴答答的落泪声就像是安魂曲,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时间仿佛就像静止了,皇帝没有再说一句话,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直到那个泪眼朦胧的人俯下身,重重的一叩首。
“臣鱼恩,岐山侯,朗宁公主驸马,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检效国子司业,向圣上请罪”
这一拜是请罪,承认自己做错了,承认自己不该弃大军于不顾。
这一拜也是释怀,表示往事已经随风而去,君臣之间再无隔膜。
这一拜又是责任,告诉皇帝我还能用,还可以为你分忧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