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长,我在语言上的长进不小,日常交流已不成问题,连俚语也懂得不少,似也摸索出一些人际交往的诀窍:遇到存心戏弄人的,我也端着,待我亲切的,我更乖巧。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晚上,酒楼里气氛热闹,我也不拘谨,几杯酒下肚,拿起麦克风给他们唱《小城故事》,引得台下抚掌伴奏,算是化干戈为玉帛吧?
这时,舅母从三楼下来,后头还跟着一位男士,他目光稳稳地落在我身上,脚步不动了。我发现了他们,却不在意,只顾一边唱一边向围桌而坐的老人敬酒。至于,那位男士跟舅母说了什么,我不知道。
此刻,写到这一段的时候,我想,大概他只是夸了我几句,好像热带雨林中的蝴蝶,扇动一下翅膀,无意间推着我走向娱乐圈。
过完年,我不再因为讲不出粤语而烦恼,遂生出‘辞职’的念头,结果没能提出——玩到正月初七,我才来酒楼复工,舅母给我一件墨绿色的旗袍,让我以后上三楼做招待,也会给我发薪水。
三楼只有包厢,用于招待贵客,初次来酒楼时,我有上楼匆匆一瞥,装潢得十分考究,男服务生还是黑衬衫,穿得更整齐,女招待身上是仿丝的象牙白色旗袍,落落大方。
在三楼吃饭的人,以应酬、做东请客为主,所以端出来的菜要雕蚶镂蛤,价钱也不能便宜,与楼下简直是两个世界,不管二楼有多么热闹,哪怕倚着楼梯,也听不见楼上的响声。再说这个楼梯,平日是没人走的,另外有直达三楼的电梯。
对于舅母这样的安排,我有些犹豫,虽然我不是一个上进的学生,但是课业都没落下,较真起我在酒楼帮忙的时间,其实不多,要我领薪水,就是要我认真对待这一份工作,着实让我有一种被剥夺时间的不适感。
不过,一想我身边的同学,除了家境非常富裕的,几乎都有兼职,既然他们可以掌握平衡,还有空约糖水,为何我做不到呢?
我摸着这件旗袍,烂花丝绒的面料,光泽好似暗流。我换上它,照照镜子,不怎么合身,腰太宽,下摆太长,整个比我身形要大一码。
我望着镜中的自己,捏捏耳朵,然后出了门,旗袍交给裁缝店,再去首饰店穿耳洞,饶有兴致地买了几对耳环。
转眼到我开工这一天,舅母得闲来帮我梳头,将我长发盘起一个低低的髻。
我取出小小的朱红色圆珠耳环戴上,衬得脸蛋更光亮白净。可惜,它是个假玉髓,一对六十元。
我从没试过这么打扮,意外的合适,连自己都愣愣地盯着镜子。
小时候,常常听到大人夸我漂亮,我不以为然,觉得自己眼睛不够大、下巴不够尖、脸颊不够瘦,就假装挑食,偷偷减肥。随着年纪渐长,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旁人夸奖我的容貌。
舅母望住我好一会儿,才轻轻碰一下我的耳环,笑说,“挂在你耳朵上,我以为是真玛瑙。”
从母亲也同意我继续在酒楼打工那一刻,我有一点领悟到他们可能在期许什么。
如今是和平年代,人才饱和,哪里还有天之骄子横空出世的余地?倘若,家中有气质脱俗的女孩,想要她嫁进豪门,也许是奢望,但是想要她走入成功人士社交圈子,从中找到含金量不那么高不可攀的金龟婿,似乎简单多了。
他们有他们的打算,我却不能高估自己的本事。试想一下,十年一日的处心积虑,也不一定能博得一个男人的死心塌地,犹如一部永远无法杀青的戏,一直要演到寿终正寝,且不提中途演员会不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