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没有问这位“故人”是谁,他轻声问“还会有谁是让您无法得知踪迹的吗?”
“只有在阳光普照到的地方,我才无所不知。”洛修斯说。
他们一路走上一个低矮的土丘,丘下的河道早已干涸了,不知道多久不曾流淌过河水,只留着积攒的泥沙和脏泞的河床凹陷。
乌黑的火烟从远处的房屋升起,弥漫上约瑟逊城黯淡而死寂的天空,像从地狱而来的恶鬼。
拉斐尔喃喃自语“天底下还有不曾被阳光照到的地方吗?”
“您要去哪?”
拉斐尔没等来洛修斯的回答,反而看见洛修斯向前一脚踏空踏了过去——他们站在不高却陡峭的土丘上,脚前只有一片近乎于垂着的土石陡坡。
可洛修斯像看不见似的,径直一脚踏了过去。
拉斐尔下意识地向前倾身去拉洛修斯的手腕,他几乎擦着洛修斯的手指将将把洛修斯拉住了。
“您为何要向前走?”
“你看不见吗?”洛修斯怔了一下,随即了然,轻轻抽开了手,“这或许是曾经来过这座城的人送给我的‘礼物’,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我。”
拉斐尔瞳孔微缩——
他看见洛修斯踏过土丘后消失在了原地。
天黑了。
但洛修斯却看见了一片白昼,干枯的树木扎根在河畔,厚实的白冰铺展开了宽阔的河道,冬风烈烈,把枯黄的干草吹扬得到处都是,刀子一样割脸。
树根底下皮包骨的野狗死在雪堆里,脏污的皮毛上血迹累累。
惨叫声从冰面上传过来,洛修斯向河中看,看见一伙七八个男人,正在踢打着什么,脚底下洇出鲜热的红血来,从他们腿间的空隙,洛修斯分辨出是个蜷成一团惨叫的男人。
“赌输了的钱还敢拖着不还?”
“你交不交?!”
“还问个屁,昨天我早去了趟这穷鬼家里一趟,穷得分文没有,指望他还钱做梦去吧!”
“我、我马上还!你们再信我一次,我明天——今天晚上就还上!放过我,再饶我一次……我求求你们了,留条命让我还钱……”
“闭嘴吧,”一只脚碾在了男人嘴上,碾碎了他一口牙,连惨叫都憋不出声了,像濒死的鱼反复在冰面上扭动,“没钱就拿命还。”
啐了一口痰在男人脸上,推推旁边的人“亚伯你去凿个冰洞,把这穷鬼扔进去,没钱就一了百了,少在这里浪费时间。”
怨毒的尖叫没进一声沉闷的“噗通”声。
洛修斯望着河冰上漫开的血,扭头看了眼身边的孩子。
他的年纪应当已经是个少年了,却羸弱矮小,一点少年的朝气都没有。
他长大后很高,可现在还只到洛修斯下巴。
气温很低,正值隆冬,少年穿得过于单薄了,脸上冻得没有血色,也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死死地盯着洇着血的河面,身体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惊惧、难过,在发抖着。
二世从洛修斯怀里跃了下来,仰着胖脑袋看着少年。
洛修斯摘下拉斐尔给他的鸟嘴面具,抱住了他。
他问“冷吗?”
少年一动不动、僵硬着被他抱着,又猛地推开了洛修斯,粗鲁而不礼貌,他冷冷地看了洛修斯一眼,转身就走了,一个字都没跟洛修斯说。
洛修斯在后面拉住了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回家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