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颂今晚第一次正视楼亦姗,一字一顿认真道:“那你说天龙八部,是哪八部?”
楼亦姗瞬间卡壳。
杨曦茜“噗”地一声就笑了出来:“喂,你不懂就别装懂嘛,我们要听宋颂讲故事!”
众人看看楼亦姗,又看看宋颂,显然都是在期待她的下文。
楼亦姗气得将下唇咬得惨白。
宋颂:“八部天龙,有天神、龙神、夜叉、乾达婆、紧那罗、阿修罗、迦楼罗、莫呼洛迦,‘乾达婆’在梵语里,意为‘变化多端’,且不近酒肉,食香而生,虽然和紧那罗同为帝释天的乐神,但前者主奏俗乐,后者则奏法乐。”
“你说你知道,那你知不知道,在国画当中的禁忌有哪些?”
“就像牡丹,在民间历来就被认为是富贵花,是花中之‘王’,所以在国画里,与它相匹配的则是鸟中之‘王’——凤凰。画上如有牡丹和凤凰,多半会将画稿取名为‘凤吹牡丹’,可‘凤吹牡丹’里的两只凤凰,绝不可以同时张嘴或同时闭嘴,否则即意味着不合。”
“同样,倘若以春夏秋冬四景分别作画,秋景擅用芙蓉、芦花衬托鸳鸯,象征‘福(芙)禄(芦)鸳鸯’,冬景里,则用梅花喜鹊衬上绿竹,就是‘喜上眉梢’。然而,在‘福禄鸳鸯’里,芙蓉必须倒垂临水,不然就是指‘福禄不受’;‘喜上眉梢’中,梅梢必须向上,倒垂梅花,就是‘倒霉’的意思。”
柔软的灯光,落在少女微微低垂的长睫上,皮肤细雪似的白。
脸上的神情自信而舒然,简直像在指点江山。
颜睿抱胸靠在墙上,余光落在她的侧脸,他闭了闭眼,压下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熟识感。
宋颂指着乾达婆脚下所踏的祥云:“你说你知道,那你知不知道,岩彩画里祥云走势的含义?何为福泽,何为降祸?”
楼亦姗被反问得哑口无言:“这,这……”
“你说你知道,那你知不知道五代十国多白衣之会,连年征战,民不聊生,易子而食是战乱里的常态,军队随行不带粮草,而是几车盐腌的死人?”
“所以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民间会迷信一些奇怪的教派和不吉利的宗教崇拜,否则为什么这幅画连个落款都没有?”宋颂的手指轻轻地敲在玻璃罩上,沉沉地叹出一口气,“你压根就不知道这玻璃罩里这幅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平静地抬起眼睛,缓缓地扫视了一圈不明就里的众人,视线走到颜睿脸上时,很自动地跳了过去。
颜睿:“……”
“这幅画里,每个细节都透着古怪和禁忌,”宋颂长长地吐出一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做出结论:“找点让人拿掉,这是一副古时民间邪教的祭祀画,也就是一副邪神像,很不吉利的。”
她当年做太子时,曾经跟着司天监学过一段时间,自然相信国运,这时候看到这幅已经绝迹的八部邪神像也顾不得宋家面子不面子的问题——这种画非常邪门,要早点收起来才对。
“说得真好。”
门口一道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轻笑。
她循声回头,和原身记忆中宋隐的形象一模一样,门口的男人身材纤瘦高挑,气质沉稳出众,带着如同名士般的儒雅。
宋隐衣冠楚楚,每一寸衣褶里,都是克制和优雅——黑色的衬衣,是光泽感极好的府绸面料,同色的西装外套的平驳领相比传统的西装要更窄一些,不苟言笑时,冷峻的威慑感扑面而来,不怒自威。
楼亦姗欣喜地叫了声“宋哥哥”,宋隐也只是点了点头,反是冲宋颂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