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大意,是他之责。方才急闯入房,亦是他之过。
两者相加,秦恪心怀愧疚,面对容奚,神色愈加温和,不由自主,欲补偿一二。
容奚微愣原地,与秦恪目光相触。
少年湿发披肩,愈衬面容白皙如玉。灯下长睫生出暗影,落于卧蚕处,神色温和隽永,令人心生安宁。
“肆之兄”容奚出声询问。
秦恪亦觉方才之言,颇显孟浪。然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他硬着头皮,为容奚解惑,“此前护卫不慎落入贼人圈套,让你身陷险境,实属失职。我愧疚难安,便想为大郎做些事情,以表歉意。”
容奚倏然展颜,方经沐浴,眸灿如星,唇红齿白,于室生辉。
“肆之兄言重。”他坐于榻上,以巾拭发,“若非我此前大意,也不会引豺狼生贪婪之心。”
秦恪执着从他手中取巾,眸光坚定。
“非你之过,是我护你不力。”
容奚无奈,只好转身背对秦恪,笑道“你我不必再自责,罪魁祸首乃贼人。”
“嗯。”
男人动作轻缓,仔细替他擦拭发上水迹。
少年墨发如瀑,铺陈于肩背,愈显其稚嫩青涩。
“可曾受到惊吓”秦恪柔声问,“信中只言,有贼人于容宅作乱,被容大郎箭矢击伤,并未详述当日情形。”
容奚诚实感慨道“实不相瞒,我的确惊出一身冷汗。”
他自嘲一笑,“我是不是很胆小无用”
自那日后,他一直心绪不宁,每及夜晚,便噩梦连连。
然他为主为兄,不能与宅中其余人提及丝毫,一直压抑于怀。如今却在秦恪面前,卸下重负,坦然相告。
身后半晌无声,容奚心中渐生忐忑,正欲回首,却忽听男人轻声低喃道“你若自责,我当愧疚更甚。”
“大郎以十六稚龄,勇斗贼人,若此为胆怯,何为英勇”
容奚闻言,眼鼻顿酸涩无比。
前世,他只是一寻常人,未曾见识过杀伐血腥。击伤贼人后,鲜血入梦数日,均被藏于心内。
他低首半晌不语。
秦恪置巾于案,忽笑道“司文首次杀敌,亦为自保。事后他接连一月无法入睡,相比于他,你已算悍勇。”
知他在安慰,容奚心中稍暖,他转身面对秦恪,眼眶微湿,嗓音瓮然,“若是大魏战神,定无惧无畏。”
秦恪微怔。
他半侧面容隐于暗处,唇边恍然溢出些许苦涩之意,转瞬即逝。
“我非神,亦为凡人。”他琥珀色眼瞳似流星划过,“畏惧从不曾消退。”
可他是“战神”,又如何畏惧
容奚蓦然懂其深意。
如他,因是主家,不能在刘氏祖孙面前表露惧怕;因是兄长,无法与容连诉说恐惧。
而秦恪,大魏战神,他之畏惧,更无法言说。
容奚感同身受,眼眶顿红,“肆之兄,奚以为,因惧方勇。”
即便心中惧怕,却依然奋不顾身,如此方为大勇。
秦恪心神微动,神情愈发柔软,“大郎言之有理。”
他从未与人提及,却于容大郎面前,剖析心中之惧。一为安慰,二则是,他亦掩藏许久,方才情不由己。
“夜已深,你且歇息。”秦恪见他面色疲惫,遂道。
容奚忽扯其袖,似难以启口。
“大郎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