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已经静了好一会了,但或许也并没有‘好一会’之长。毕竟在这样暗沉沉的空间里,最难辨识的向来都是时间。
不算柔软的衣料摩擦着沙沙地响了一声,太宰治抬头瞥向眼前正要起身的伏见,语气颇为寡淡地开了口。
“来都来了。”他挺直上身,一把抓住了伏见撑在膝盖上的手腕,“那就别走了。”
骤然而发的巨力让收不住起身之势的伏见猿比古朝着太宰治的方向踉跄了几步,跌跌撞撞眼看着就要扑进对面人的怀里。但是对面人太宰治显然并没有安安静静地做个铺地软垫的觉悟,他把手上的胳膊打了个转,压着手臂主人的后背就生砸在地上,发出‘咚’地一声巨响。
听着都疼。更遑论伏见猿比古基本上就是脸砸榻榻米。
“我知道你们来这儿是个什么意思。”似乎毫无戒心地松开了来访者的手腕,太宰治微弯下腰,柔韧性极好地用支在膝盖处的右手撑起下巴,四指连贯地点了点脸颊。
“照你这么说,既然未来绝对不可能被改变,那时政本来也不应该存在。”他稍微顿了顿话头,但还是接着讲了下去,“你们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只有两个。”
太宰治举起左手,明晃晃地比出了一个‘耶’。
“一,”他压下中指,谈笑前带上了些压人的气场,“拉我入伙。但是你们篡改传送阵的行为几乎等同于把我拉入反叛军,我也已经不可能再获得时之政府方面的全然信任了。所以这一点你大可不必费心。”
“第二,”他压下食指虚握成拳,“制造出时政的存在毫无意义的假象,以便于我对时政提出质疑。这一点无疑是拉我入伙失败后埋下的种子,保证了我在不倒向反叛军后也绝不会选择信赖时政。”
“但是这些行为似乎与你们派人来烧我的屋子有些……不太吻合。”
太宰治垂眸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伏见猿比古,突然变换了语气,“啊啦啦,不会是你们反叛军里都是一群喜欢突然mi→sa↗ki↘的人格分裂症患者吧——”
蓝色的身影终于动了动,他单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盯向太宰治背光下有些模糊的脸庞。
“你们的内部并不和平,不是吗?”
“啧。”伏见偏头拉下鼻梁上的眼镜,举止凶狠地用衣角擦了擦镜片,然后又架回了原位。
“这样做会划伤镜片,而且对视力没什么好处哦。”
“……你真的好烦啊。”蓝色的瞳孔终于对上了那双暗色的眸子,神色间写满的‘无所谓’与‘好麻烦’几乎就要溢到太宰治的鼻尖,“我留下来就是了。”
“对了,还要劳烦您别去碰我那个世界了。”他妥协了似的合上眼睛,“反正之后他们应该还会再输入一些坐标,你随便看着办吧。”
嗤笑声响起。
“——反正都是一些设定好了的世界。”
……
小巧的透明玻璃圆角在浅淡的月光下氤氲了一片淡淡的白光,刚巧笼住它上方的黑色长柄,以及两根勾住长柄的纤长手指。
那其中暗红色的染料在玻璃瓶里轻轻荡漾着,就好像搁置许久的陈腐血液在某种神秘的力量下再度被赋予生机。
加州清光捻着那管子指甲油提到素白的月光下,仰着头凝视了一会,然后悄无声息地笑了笑。
夜间的风裹挟着稍有些呛人的烟味吹进了天守阁二楼壁廊的拐角,也吹拂起来人红色的发丝,平添了几分难以言明的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