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荣哪能想到他因为这个生了一回气,竟被他逗笑了:“人家都叫你呆子,我有心替你辩驳,没想到你倒真是个大呆子,因为这么点事情和我怄气。”
薛蟠急道:“这难道不值得一怄气的?”
金荣大笑:“值得,值得,咱们好好气它一回。”
薛蟠见他仍是说笑,知道他根本没往心里去,胸中一阵酸涩:“我正经和你说话,你笑什么!”
金荣也正色道:“好,那咱们就正经说一回。你说我不该将你想得太随便,那你又如何想我?因为你赖着我,我才跟你好?想赖着我的人多了!我各个跟他们好去?我难道是那软弱可欺,遭人辖制的人?我跟谁好,就因为我想跟谁好罢了!”
薛蟠道:“那你又因为什么想跟我好呢?你从前就不理我的。”
金荣笑了:“因为我觉得你有意思,够朋友。你以真心待我,我也以真心待你。”
薛蟠跺脚:“还是因为这个!有个别人以真心待你,你也跟他去了!”
金荣笑着拉住他:“哥哥,你也太高看世人了。这世上,又有几个真心真意的人?即使有了,人家又凭什么这样待我?就是他待我好,少不得也要来挑剔我,嫌我汲汲营营,嫌我言语不尊重,嫌我行止与世人格格不入,一一地要我改过。我哪里改得过来?这都化在骨血里了,死了也不能改的。能遇见你一个人,不嫌弃我,真心尊重我,觉得我比旁人都好,这已经是不易了。我哪还敢求有别人呢!就是有了别人,还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在里头。咱们两个是先,他是后,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哪有为了他扔下你的道理呢!”
薛蟠听了,方转悲为喜,忙拉着他手:“你发个誓!再也不忘今天的话!”
金荣就真的举着手发了个誓:“金荣今天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要是有忘了的时候,便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薛蟠也立了个誓:“我若违了这个誓,也叫五雷轰我,不得好死!”
金荣笑道:“你还没说是什么誓,就要引五雷来轰自己了!”
薛蟠拉着他的手:“好兄弟,我也不忘,我一辈子都不忘。”
金荣怕再不回去让薛姨妈担心,就笑道:“说着说着话,就这么久了。快回去吧。不然明天上学起不来,妈要捶你,难道指望弟弟妹妹给你说情不成?”
薛蟠嘿嘿一笑,拉着他回了房,又说了会儿话,方才各自睡下。
金荣作息一向规律,沾床就睡,薛蟠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一会儿想着“哪能为了他弃了你”,一会儿又想“我再也不忘”,心里高兴,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打哈欠,薛姨妈问他怎么没睡好,金荣就悄悄地指着他,乐个不停。薛蟠只得道:“天气暖了,昨晚有个大老鼠,在衣柜里闹腾,吵得我一晚上没睡着。”
薛姨妈忙让小厮去薛蟠房里抓老鼠,金荣笑道:“妈可别叫人进我屋里,我今年还没看见老鼠呢,不知是多大的老鼠能吵得人睡不着觉,我可得认识认识。”
薛姨妈忙道:“我的儿,你不知道,老鼠毒性是最大的,叫它咬一口,不止是那一个口子,它还带着别的毒,叫你生病。可得把你们的屋子好好翻翻,找到那洞,叫小子拿石灰堵了。你哥哥皮糙肉厚的,倒还不怕,你和你妹妹这细皮嫩肉,要是叫老鼠咬一口,我不得心疼死!”
金荣早笑倒在薛姨妈怀里,宝钗也笑:“妈,你听不出来,他们两个打着哑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