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当天,金荣不到三更就起来,拿着提前备好的考篮并薛姨妈命厨房连夜做的发糕蒸鹅,坐车往考场去。
薛蟠倒比他还要紧张,直接一宿没睡,不是往厨房里指手画脚,叫他们糕蒸得软些鹅蒸得嫩些,就是一遍一遍地翻金荣的考篮,生怕他有什么东西没带。甚至还异想天开,要往县官处送礼去,好歹被宝钗拦下了。
等到两人一处坐到车里的时候,薛蟠又紧紧攥着金荣的手,咬了半天的牙,憋出一句:“我打听了,这县官是那边林姑父的同年,你放心,定能让你过。”
金荣大笑,拍拍他手:“蟠儿莫慌,我去去就回的。”
薛蟠仍是慌,又问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说话间考场到了。金荣就要下车,薛蟠突然又觉得他身上穿的衣服薄了,解了自己的斗篷就要往金荣身上套。
他是一向绫罗绸缎穿惯了的,这一件是簇新雪白的狐腋裘,拿响云纱做了面。金荣忙叫他停手:“我没那样孱弱,天天早起锻炼,说不定比你还壮些。再说,我这是去考试,穿这么好去打人眼干什么。妈之前给的衣服我穿着就挺好,又暖和又方便。”
薛蟠犹嘟囔着“早上风大”,金荣已下了车,回头冲着他笑:“你回家去吧,好好睡一觉,晚上叫车来接我就成。”
薛蟠也只得应了,看着他往考场走。
虽然考生的姓名籍贯并祖宗三代已登记在册了,考前点名验明正身一项也必不可少。
考官先点了一遍给人作保的廪生之名,再念他们各自保的考生。考生站成五十人一个排,点完名后由小吏搜身,一个个在寒风里宽衣解带,瑟瑟发抖。
金荣自从穿越以来,从来没落下过体能训练,因此虽仅着单衣站在寒风里,也昂然傲立,好不意气风发。
旁的考生没他这么自在,只得抖成一团。许是为了分散注意力,还开始八卦起别人来。
“你们看那家伙,凭什么他就不用脱衣服?”
金荣顺着他们指指点点的方向看去,有个穿大红猩猩毡的年轻考生直接就进了考场,搜身的小吏陪着笑,竟就让他过了。
早上风的确有些大,金荣的头发又密又长,搜身的时候解开了,被风一吹,糊了一脸,依稀听他们说那人是某某大人的内侄,还没听个究竟,就有小吏喊“肃静”,因此也就无人再提。
等到真正进考场的时候,金荣才发现那个人竟然就坐在自己右边,斗篷已脱了,穿着蜀锦的褂子,腰上挂一块活灵活现的白玉雕鱼儿,正趴在桌子上小憩。
人都进场完毕,衙役开始分发草纸和答题纸,到了那人的座位,点头哈腰地,那人赏了他块碎银子。
金荣摇摇头,自己磨了墨,等衙役拿着试题灯牌巡场。
县试第一场,考两篇四书文并一首五言试贴诗。
金荣之前也曾抓耳挠腮地写不出诗来,后来一下子就明白了,不过是依着平仄选词填空,上下能对仗就好,再句尾压一个韵,一首诗就成了。因此写这种试贴诗毫无压力。何况当今天子重文章,八股文写得好,试贴诗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历来考试都没有第一场就为难学生的,此回四书文也没选那些极短的叫人摸不着头脑的句子,而是选了孟子里的“何为其号涕也”和中庸里的“中庸不可能也”。金荣也知道第一场不过是要把些字都写不好的人刷下去而已,因此规规矩矩地作了两篇文,堆砌出一首诗,就等着有人提前交卷一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