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分明是那样松软,可是把人往下拽的时候,却显得力大无穷。
辩机一手撑在旁边石头上,虎口抵在对方手腕上,扯得生疼,但他却不敢松手。
起初他以为,这里大约是个幻境,他看见的一切都不是真实存在的。
可就在他下意识伸手把人抓住的那一刻,他蓦然醒悟过来。
那金莲台不仅是把他送到了这里,还把面前这人也带了过来。
为什么?
难道是想让他们二人在这里同生共死吗?
辩机紧紧抓着对方的手腕,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忽然间生出了一种恐慌感。
如果面前的人并不是他的幻觉,那要是对方死在这里,是不是就真的要被永远留在这里了?
这个问题无处证实,他也不敢放手去验证一下真假,万一呢?
他仿佛拽住了一个千斤重的物什一般,才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他就手抖得厉害,只能咬紧牙关说一句:“抓紧我,别松手。”
然后换了个姿势,用脚抵在石块上,把另一只手伸出来,示意对方拉住。
方才还觉得这大漠的夜晚实在是冷得叫人心里发慌,这会儿却是不由自主冒了汗。
辩机光洁的额头上浮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他的手一点一点地把人往上拽,可是好像没什么用。
而李漱大半个身子都陷进了沙里,脸颊也出现了红晕,瞧上去,是有些呼吸不顺畅的症状。
他也不说话了,好像知道自己已是最后关头,便紧紧盯着辩机的脸看,觉得怎样都看不够。
这张脸,越看越觉得熟悉,越看越觉得心里欢喜。
就好像前世曾见过一样。
拉也拉不动,人还是在一点一点被吞进地下,流沙竟然如此难以挣脱,二人似乎是陷入了困局之中。
辩机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在后悔,后悔不应当如此瞻前顾后,最后什么事都没做成,反而是让对方身陷险境。
也许是忽然间冒出来的想法让他有了巨大的力气,他咬牙猛地往后一退,陷进流沙中的人竟然真的生生被拽出来了一点。
可他都没来得及惊喜,下一秒,地底下仿佛有千百人抓过来一般的力量传来,他手一松,生生撕裂了李漱的衣袖。
再一眨眼,人就被流沙卷走了,消失在他面前。
辩机怔住,瞬间被巨大的无力感包围。
他就那么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嘴唇抖了抖,无声地喊了句:“疏儿……”
大漠里,仍旧是一片死寂。
可在另一头,盘腿端坐在屋内的玄奘手一抖,他腕上挂着的佛珠竟然就这么自己断掉了。
噼里啪啦,撒了满地。
玄奘缓缓睁眼,面上无波无澜,只是静静瞧着散了一地的佛珠,等着它们自己定下来。
一呼,一吸,佛珠停止不动了。
玄奘若有所思地看向大门的方向,半晌后,摇摇头,起身将那散落的佛珠一颗一颗重新拾起,堆在桌面上。
他推开门,外头月色盈盈,但西边的天空之上,却忽然间多出了一大片暗影,瞧着就像是起了雾一般。
但那雾气,却是黑色的。
玄奘知道那雾气从何而来。
多年前,他在大漠之中身陷险境,瞧见夜半时分妖魔争相涌出时,周围朦朦胧胧,飘的就是这样的雾气。
可那不是雾,而是魔,是由人心所生的魔,风吹不散,也不会消弭,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