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这时,一支箭破空袭来。
这个时期的阮霰堪堪八岁,在青冥落的低级训练场待了仅仅一年,不过同一批被丢入雪山的人,多半都在这个年纪。
孩童射来的箭,就算阮霰如今的壳子再瘦小再羸弱,都不值一提,但他没动,仿如未曾察觉般。
谢天明听到箭声倏然回头,抬手推开身后的阮霰,并借力往后一仰,挥起铁剑削向逼近面门的箭。
与此同时,阮霰出手,他用刀身击飞一团雪花,啪的一声打上这支箭的前端,使之更加偏离原本的飞行轨迹,接着斩落一旁覆满白雪的枯枝,用刀背一拍,掷向射出这一箭的人。
一枝穿喉。
“阿霰,你这一手好厉害!”谢天明死里逃生,睁大眼地看着阮霰,惊叹道。
阮霰挑了一下眉。下一刻,他再度出刀,刀锋所向,赫然是谢天明。
他出手快极了,天地之间皓雪落上眼睫那瞬,利落封喉。
“为什么?”对面的人震惊得无以复加,不甘心发问。
阮霰本不想回答,但这人用的是谢天明的外形,便淡淡道:“你说错话了。”
这种时候,谢天明从不会夸他招式好厉害,谢天明只会说,这一招,恐怕能换十两银子吧!
阮霰与谢天明,相识于人生至艰至难之时。
秋末的金陵城,他们一同当街卖艺讨饭,阮霰为了避免被阮家人瞧见,会戴上面具,谢天明便也陪着他。
那个时候,招式再花哨再利落,若换不来钱,皆是无用。一文到十文,一贯到十贯,一两到十两,这些才是他们的衡量标准。
眼前的幻境在“谢天明”倒下的刹那碎了,但阮霰没有回到先前那一片昏黑的地方,漫天的雪骤然凝成一片晴空,周身场景再度置换。
第二重幻境。
赤阳,枯河,毒尸,邺城。
“阿霰,这次的目标任务,恐怕已经被毒尸咬死了。”
白日空城、幽魂重叠的南疆地界,谢天明坐在阮霰身旁,低声说道。
“我们来得太晚,这座城,所有人都已变成毒尸了。巫族设了结界,才勉强稳住情况,没有波及到其余地方。”
阮霰手抖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握住刀柄,一时间,竟是没接这句话。
谢天明亦有片刻的沉默。
沉默过后,谢天明撩起衣袖,将手臂递到阮霰眼前。这是一只精瘦的、肌理均匀优美的习武者手臂,但手腕往后三寸的地方,有一道咬伤——深足寸许,翻起的血肉已然腐烂,而伤口上的青黑色,正逐渐往上扩散。
看见这曾经一幕,阮霰忘记了呼吸。而身旁,谢天明笑了一声,说:“所以,把朱雀火给我吧,我会在完全变成毒尸前,将这一城的怪物,清理干净……”
与当初不差片字的话语,与当初不差分毫的灼热温度,长不见尽头的青石板,烫得惊人的石墙,以及远远传来的毒尸低吼。
这一刹那,阮霰忘记了现实与幻境的区分。
阮霰刷的起身,用冷厉的颤抖的声线,对谢天明道:“闭嘴,我会带你出去,找大夫治好你。”
这是他当年面对谢天明提出独自赴死时的回答,而在话音落地之后,天顶炙白的阳光,竟化作血红!
亥时四刻,距离子时尚有半个时辰。
钟灵带队,流夜台的富贵纨绔们与新转入星脉的年轻修行者们跟在他之后,乘坐着飞行法器,浩浩荡荡来到岚光岛外。
飞行法器悬空不落,就这般停在禁地外围,同浪尖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