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霰没有焦距的眼神落在原箫寒身后,渐渐的,握在刀上的手松开,无力垂落。
原箫寒将他这只手也抓住,五指嵌入他的五指间,拇指在手背上细细摩挲。
“阿霰”原箫寒轻唤。
阮霰没有回应,他闭上了眼,将脑袋抵上这人肩膀后,便昏睡过去。
幻阵里的人自无边幻境中脱身,周遭烈火迅速消退,被赤阳炙烤过的城池崩溃于一瞬,原箫寒隔着锐利的刀锋抱紧阮霰,执起他的手,在指尖印下一吻。
阮霰做了一个梦,有一段久远前的记忆入梦来。
彼时大雪,他仍是少年。
素银堆满金陵阮家大宅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院,他赤着脚推开院门,踩出的脚印很快被新落下的雪遮掩。
昏暗狭窄的灶房里飘出浓郁鲜香,半掩的门上映出一道模糊但姣好温柔的剪影。
“娘,我回来了,还从湖里抓了条鱼。”少年手里提着个鱼篓,嗓音尚且稚嫩,像是潺潺小溪里的流水。
“我说怎么半日都见不到你踪影,原来是去摸鱼了,没冻着吧”面容温婉的女子从门后绕出来,语气三分带笑七分担忧,但在看见他赤着足站在雪地里时,表情立刻变得愤怒“霰霰,你又不穿鞋”
“伯母,这不能怪阿霰,是我太能惹事了。我们本在市集上支摊,结果遇上了几个街霸”谢天明快步跑进院子,把阮霰推入灶房,一个劲儿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谢天明也没穿鞋,阮母见着过后叹了声气,转身走进厢房,取了两双新鞋出来。
“这本是做来过年时候穿的。你们两个小子,以后不许在集市上同人打架,若再犯,我就”阮母重新回到灶房,看见两个少年一个正剖鱼,一个正切菜,话语生生止住,又是一叹。
这日吃糖醋鱼、粉蒸排骨与梅菜扣肉,阮母知晓阮霰懒得挑理鱼刺,便将排骨摆在他面前,阮霰正要动筷子,却见四方情形倏然一变。
他身处在了一间食肆,月辉淌过门槛,倾泻入内,他的面前,各式佳肴摆满桌,水产海货陆生的一应俱全。
对面坐一绛紫衣衫之人,此人笑容欠打,却是替他盛了汤,还为他剔鱼刺。那鱼是糖醋鱼,盘底的汤汁极为鲜浓。
这个人对他说了什么,但听不太真切,过了片刻后,他执起筷子,小小地尝了一口鱼肉。
阮霰在这一刻兀然醒来。
四周幽暗阴冷,但抱住他的人身上异常温暖,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绛紫,而胸前却有一片衣襟深得辨不清本来颜色,因为插着一把刀。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阿七的声音,这家伙急吼吼的,语气先是抱怨,而后忽然高扬“你们终于出来了,这石头人我已应付两波,快要累成一条死狗了啊原箫寒,你怎么受伤了”
“我没事。”原箫寒随口安抚阿七,继而垂下眼眸,轻声道,“霰霰,你醒了”
两只手都被这人抓着,阮霰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半步,伴随着移动,他脑中倏然一痛。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身上贴了不少符纸,做什么用的,不用猜便知,倒是那把刀阮霰不甚明显地蹙了下眉,用肯定的语气问“我伤的”
“是我躲闪不够及时。”原箫寒笑着解释。
“是你根本没躲。”阮霰半垂着眼,掩饰去复杂情绪,沉声道。幻阵中的情形,他都记得,在邺城里,他只出了一刀,简单往前刺去的一刀,原箫寒若是想躲,不可能躲不过。
原箫寒抬手勾住阮霰的一绺发,弯眼道“这不怪你,你当时根本不知道我在你附近。”
阮霰抬眸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