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几人下了马车,沈骞翮老远就闻见了腥臭之味,再抬首望去匾牌,只见杨府二字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虽自己风风雨雨也经历不少,但还是头重脚浮,忍不住干呕起来。公良昃见状,连忙扶住沈骞翮,轻拂那人后背,又从衙役那里接过了水,喂给沈骞翮喝。
玉如轶自觉太伤风化,光天化日之下两人就是此番偷眼调情,也不知哪里冒出的无名火,冷哼道,“不如沈大人先去休息,杨府内部气味更是不堪,犄角旮旯里只怕还有尸块,只怕沈大人娇弱之躯受不住。”
“受得住,受得住。”饮了水的沈骞翮明显缓过来一些,直直冲玉如轶摆手,“想当年本官还被你堂兄误埋在尸堆里,还不是活过来了。”
玉如轶一皱眉,不去接沈骞翮的话,径直进门去了。
杨埭山身为富商,自然府邸也是气派,亭阁楼宇,山石花木一样不少,可惜现在看来,却处处皆是不详。
杨埭山的书房尤其凌乱,依稀能见搏斗痕迹,沈骞翮看着满室狼藉,脑中不禁浮现出那晚的血流满地,尸横屋院,不由自言自语道,“他们一定在找甚么。”
忙活半日二人即找不出甚么,也确实又些力竭,这厢拜别了玉如轶后,便回客栈歇下了。
是夜,已是三更过半,沈骞翮还在自己房中忙碌着。
“那是甚么?”公良昃一进门便瞧见沈骞翮抬手放了只鸽子出去。
“一个讨人嫌的孩子罢了。”沈骞翮道,“比五年前更阴魂不散了些。”
听到五年前这几个字眼,公良昃眉头一锁,快步至沈骞翮身侧,“何人?”
“还能有谁。”沈骞翮一翻眼皮,擦了擦手,挑手用竹签插了一块桃肉放入口中,“可是记得江山玉医李贤槻的小徒儿阿蒙。”
“自然。”公良昃道,“沈大人有甚么事要与他讲。”
沈骞翮又翻了个白眼,非常不喜公良昃这番咄咄逼人的态度,“你是不知,阿蒙还是到金陵去了,估计是要等李将军回府,将五年前之事问个清楚。”
“说实话,五年前那事若是不查清楚,便一直是隐患,所以我默许他暗自查那件事。若是玉大人在,也一定会容他查这件事,毕竟那孩子……”见公良昃不应声,沈骞翮自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于是又道,“他问我在杨府一事。”
“杨府之事,他做的?”
“倒也不会。”沈骞翮道,“那孩子生性纯良,随了他师父。”
“那个小子需要除掉吗?”
“说甚么?乱来!”沈骞翮吓了一跳,示意公良昃再靠近些,公良昃顺从地垂下头,沈骞翮捏住他的下颌,喂了他一口桃肉,“甜吗?”
公良昃一怔,嘴巴咀嚼了几下,桃肉的汁液瞬间在牙间漫开:“甜。”
“甜就不要乱讲话,再去洗个桃子来。”
公良昃浅浅点了下头,也不管夜色如何,便出了门去。
沈骞翮脑中一直在想楼北吟与杨府之间的关联,乌栖声声中,捱不住近日车马劳顿,困意不经意间席卷上来。
待公良昃回到房中,只见沈大人早已耷拉着脑袋,呼吸均匀。
公良昃望着着那张脸许久,将手上还有水珠的桃子搁在一边,手在自己衣服上抹了两下后,这才俯下身子,抱起那人,轻轻在那人额上一吻。
怀中男人轻哼一声,口中喃喃,“谦埃。”
苍其尘,字谦埃,过去五年,沈骞翮都深陷于没能救得那人的愧疚当中。
公良昃神色不明,又是一吻,低声道:“以后都要唤知晏,公良知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