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琛道:“我却有自信成为你的朋友。”
“但也许我这样的人不适合做朋友,”苏试有些伤感道,“想要和我做朋友的人,付出的往往比我多得多。”
陆见琛道:“但是你并不需要你的朋友为你付出,不是吗?”
苏试将目光转向陆见琛,他们彼此静静地注目着。
过了一会儿,苏试淡淡地笑了:
“这世上,若有一人愿与你同欢喜,便可作为挚友了。”
“同欢喜”,陆见琛知道这并不是低标准,而是高的要求。
因为这个世界上,哀你所哀的自然很少,而能乐你所乐的,却也绝不会多。
苏试将他那盏白玉杯置放胸前,那杯中的酒被内力所激荡,正不断地像小小的喷泉般无限地沸涌与翻腾。
流泉得月光,化为一杯雪。
他玩着。
陆见琛见他不喝了,便仰头灌下酒囊中剩下的烈酒。
夜深灯欲眠。
人声渐绝。
林中灯笼中的蜡烛渐次燃尽了。
苏试捻起胸前酒杯,将最后一杯酒也牵颈饮尽了。
陆见琛只见他红潮灼脸,睫羽轻扇,似睁还闭,仿佛困欲睡,又似眠初醒。偶然现一线秋波,盛月华如水,潋滟无际。
“啪。”
苏试挥手按上一旁案几,摸到一管紫毫,便轻摇着起身,略带踉跄地往梅林间走去。
“……”
陆见琛抬了抬眉毛,站起来跟上去。
只见苏试在一棵梅树前站定,对着树干一阵挥臂,玉带衣袍绕身飞。又很快走到另一棵树前,略一沉吟,便又是挥笔,簌簌有声。
陆见琛走上前去,只见他原来是在树干上以笔为刀,行云流水般地刻下首诗来。
他还把诗名写在一旁的梅花上。
喝醉酒刻诗,这酒疯耍得很特别。
陆见琛看着他,忍不住笑起来。
他好像得了笑病。
就好像一个人感冒了会忍不住咳嗽一样,他看着他就会忍不住笑意。
苏试在前走着,他在后跟着。
深一脚,浅一脚,步履仿佛是相印的。
俄而,苏试又绕到了小河边,静谧的河水倒映着繁星。
他丢了软毫,又匍匐到河岸边,伸出宽爽的衣袖,浸入河水中,去捞流溢其上的星辰。
“快,捞星星!”
他看到陆见琛,便朝他招了招手。
陆见琛撩袍别住,蹲到河岸边,竟也真的跟着他去河水里捞星星。
“来,这颗给你。”
河水不断地从他的指间流溢,触碰着他的掌心。
他掬起一捧水,放到他的手心里。
然后抬起星眸,对他笑了一下。
他见过他雅淡的微笑,似风流无意,也早已知他“云衣雪面,月眉星目”,但此时见他眉目展悦,眼前却只剩下了一双眼睛……
是笑盈盈的眼睛。
陆见琛感到猝不及防,忍不住腼腆地也笑了一下,但又很快忍住了,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