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最高最奢华的一座楼,叫做江玉楼。
来往行人,不论生熟客,总会下意识驻足,瞧一瞧这“天上宫阙”。
无他,此楼玉砖雕砌,玉瓦冠顶,远望有如仙境覆雪渺渺,在一片莺燕绿柳中简直遗世独立。
可再遗世独立,它也是座青楼,也就是个给贵人消遣的地方。
“命之不辰,风尘困瘁,甫得脱离,又遭弃捐今众人各有耳目,共作证明,妾不负郎君,郎君自负妾耳”
二楼雅间,薄有名气的戏班子正咿咿呀呀,唱着一折子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临时顶替的乾旦拼命吊嗓,心中骂了千八百遍。
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屁股刚挨上凳子就被拉了壮丁,真倒他娘的霉。
贵人一提茶盏,瞥着台上看百宝箱看得眼睛都直了恨不得戏也不唱抢了就跑的杜十娘,懒洋洋道“这就是你们的台柱子彤岫”
老班主躬身音颤“回大人,彤岫今日卧病,这是新上台的男旦,叫叫白羽。”
“卧病,”贵人嗅了茶香,露出沉醉之色,嘴中却道“只怕是班主要彤岫生病吧”
恰好台上唱完,三位主演都去了换衣拭妆,雅间内一片静谧。
老班主身后瞬间满是冷汗,一点小心思被点穿,抖索半晌,只好硬着头皮打哈哈。
心中苦笑不已听说这位章台熟客喜欢捧戏子,每次找完乐子总要带个顺眼的回去,彤岫可不能被抢走,否则他这戏班子可也要散了。
如今京城南风盛行,贵胄们就喜养些嬖童,算是风雅事一桩。这白羽是别的戏班子来的,唱得也不好,长得倒还算能过去,身段儿也伶仃清瘦这样的人还不如傍上个权贵,也好过在这吃人的地方摸爬滚打。
贵人既是贵人,自然明晰班主的小九九,也不点穿,只是轻轻一哂“干净么。”
老班主忙点头哈腰“干净,自然干净我们这的人可都是正经儿卖”
“花白羽,桐州人,贱籍,为葬母卖入绍家班。后班子解散,流落京城,投靠这个刚到京城的班子。期间未曾结交过权贵,孑然一人,算是干净。”暗处一个半跪的侍卫回禀。
艺不卖身的。
老班主感觉冷汗已经不是用流的,是用飙的,飞流直下。
感情“干净”是这么个意思
咋回事儿啊,就这么会儿连人身世背景都抠出来了,他都不知道白羽姓花呢,再等会儿是不是还能抠出人祖宗十八代啊
恰好,那花白羽被一个奴仆生拉硬拽地重新拖入雅间。
少年脸上一片茫然,似是没搞懂怎么刚瞎几把唱完又被拉了回来。
贵人掐掐他洗完还湿漉漉的脸,又嫌弃地擦在那套胡乱穿好的布衣上,神情温柔得有如一个老父亲“那就买回家吧。”
江白鸦“”
半个时辰后,一撵小轿出了十里章台。
江玉楼高处。
一袭盛装包裹得跟朵牡丹花似的花魁娘子倚着檀木窗棂,曲着一条腿,右手中一杆镶玉鎏金烟杆子静静焚起,含进朱唇,吐出一口靡靡浊气。
这个动作十足霸气,无一分女儿之气,浑不似这青楼能出的女子。
垂在膝上的左手中,是一封天上白鹰才传来的素帛。
她望向玉楼下慢得跟王八似的一撵小轿,回忆方才的“惊鸿一瞥”,嘴角掀起一个奇怪的弧度。
“华白玉凉了还埋你脚下”她慢悠悠敲了一记烟灰,看着手中素帛上书,眼中闪过不屑,紧接着是不明的兴奋之色。
“千年王八万年龟,华老板就是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