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马有三四个下人端着水盆,七手八脚地替他洗脸卸了妆容,眉眼干净,是个翩翩清俊少年郎。
只是眼下隐隐发青,脸颊白得没血色,有一股子病弱之气。
这样的人能气沉丹田嗓音高亮,那才是怪了。
待那些人消停了,虞姬顿了顿,然后垂着眼帘跪坐于两人中间空塌。
暗黄戏衣未褪,银冠花钿未除,独独卸了妆容,显得格外单薄。
还有些奇怪毕竟这个长相虽说不硬朗,却也不女气。
晋怀王目光慈祥“白羽,你瞧这位哥哥如何”
虞姬“”
晋怀王眼神冷了些“说话,白羽。”
虞姬只好轻声的“很好。”
晋怀王便转而视苻将军,笑道“少将军你瞧,这孩子很是钦慕于你,你便带他走吧。”
“”
这回轮到苻行舟瞪着眼睛无话可说了。
他向来知道摄政王不要脸,但没想到竟然能到大庭广众睁眼说瞎话的地步。
晋怀王还在“循循开导”“少将军如今也二十有三了罢,北境苦寒,蛮夷又多,身边没个细心服侍、心系冷暖的总是不好。”
“女子命薄易陨,男子总归命硬些,虽说小羽早过了最好的年纪,但胜在康健硬气,适应能力强,在边塞也好给少将军带些人世快乐啊。”
下一个节目还在继续,是个丝竹弦乐合奏,箫声呜咽,琴颤铮铮,编钟空灵,多用高徵,织成一片大漠苍茫、归乡无望的凄凉悲怆。
恰恰是一支胡笳十八拍。
奏的是蔡文姬逃难中为北方匈奴所掳,流落塞外,被胡人贵族抢去做了夫妻,压了十二载,诞下两个孩子却又日思夜想汉地故乡,被救回来却又日思夜想两个胡人孩子的故事,悲戚又幽怨。
再看一眼那面无表情的少年郎,苻行舟心头无端端打了个抖,头皮都麻了。
当下就拒绝道“王爷好意末将心领,可末将在边塞是打仗的,恐无力照顾他人。”
“少将军说笑,本王赠人与你,自是要他服侍你,何须少将军照拂”
酒盏敲回镂花梨木桌,晋怀王的笑容已尽数褪去,“还是说,苻少将军是看不上也不信任本王的人”
话说到这份上,其实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再蠢的人也能看出晋怀王的意思恐怕送人暖床是假,光明正大地送人情送眼线才是真。
只是明着送有点蠢就是了。
再者,若苻行舟收了这个人,恐怕明天“天狼现统领入了摄政王的府门、分享摄政王的宠童”这个消息就能传遍京城,然后上达天听。
再然后上面目前坐镇的那位又该跳脚了。
哪怕收者被逼无奈,收了就是收了,三人成虎,也够成一出离间计。
罢了。
看了那面无表情的少年郎一眼,苻行舟也不再说话,心中冷然。
他信手摔了桌上小小的青铜酒盏,起身,兀自捧起身侧不远的大坛酒罍,重新坐下,缓缓向晋怀王举“杯”。
是个祝酒的姿势。
青铜器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四座俱寂,晋怀王一双眼睛盯着他,身姿未动,丝毫没有举杯撞酒的意思。
见摄政王戒备且不给面子的模样,苻行舟忽然无所谓地笑了,板正紧绷的眉峰化开,唇角勾起似嘲非嘲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