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深宅内院中,一名妇人突然惊厥而起,似感无法呼吸般,揪着自己寝衣领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点声响,足以使得外间值夜的丫鬟警觉起身,在外头轻轻唤着“王妃,王妃,您如何了”
赵宁杨在床上干坐了很久,才被丫鬟轻鸿唤得回神。
她惨白着一张脸,不必揽镜自观,就知道自己此时的神态有多吓人。
那是一种被惊骇过度后的身体自然表现。
轻鸿许久不得应,正踌躇着不敢动,便听得里头唤她打水来洗漱。
这个时辰了轻鸿瞅了瞅夜色,心里有些讶然,但还是乖巧应下,送水进来。
服侍赵宁杨重新梳洗时,轻鸿忍不住小声问道“王妃是又做噩梦了么”
又做是了,赵宁杨淡淡地想,嫁到颍川王府后,她虽然许久未再做过噩梦,可早先在闺中时,却是没少做过的。
确实是“又做了噩梦”。
赵宁杨略点了点头,嫌丫鬟手脚太磨蹭,便撇开她去,自己三下五除二地挽了个小缵。
然后嘱咐轻鸿道“去明心堂问问,王爷可曾歇下了若是未歇在那里,便找管家打听了王爷的去处再来回我。”
轻鸿这下更是诧异了。
颍川王与自家小姐成婚近十年,感情不好也不坏,说不好,是颍川王一个月里与自家小姐同房的日子屈指可数,自己家小姐这王妃做的,活似守了寡般;说还不坏,则是颍川王虽然不爱与王妃同房,但身边也没有旁的莺莺燕燕,只是爱公文胜过爱女人罢了,府里这么些年,也只有王妃所出的大公子一个,年前也上书请立了世子,王妃这位子,是再稳当不过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二人如今也该是老夫老妻融洽默契地各不相干扰的时期了,这大半夜的,王妃却突然叫人寻王爷这可有点稀奇。
可就是再惊诧,主子吩咐下来的事,轻鸿该怎么做还得做。
只是希望别为此惹了王爷不悦,轻鸿在心里默默地想。
赵宁杨没心情理自个儿丫鬟心里乱七八糟的官司,她正赤脚站在屋中,出神地回忆着自己方才做过的“噩梦”。
不过说噩梦或许不太恰当,真要说的话,大概是“预兆”更合适。
世人只知道,如今居化坊里住着的颍川王妃是皇后赵氏的表侄女,颍川王在母族温氏失势后,为了搏得东宫的庇护,故而娶了她。
但并不爱她,是而虽敬着她,却也并不如何宠爱她。
只有赵宁杨自己心里清楚,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云矩之所以娶她,或者说,她之所以心甘情愿地嫁给云矩,不过是因为,她们本就是同一类人。
同样在血脉里就被诅咒了的人。
巫祝之能传至如今,早已消匿于无形,唯有其中三支,秘传至今,只传女不传男,故曰三姓女。
她们分别指黄粱指、碎金兆、冥观生三脉。
赵宁杨便是一个不完整的碎金兆继承体。
据说她们这一脉的祖先在全盛时期,是可以通过梦境预知身边十年内所发生的一切大事,可惜传到她这一代,所有的能力早已变得鸡肋,倒与诅咒无异。
碎金兆碎金兆,顾名思义,只有身边珍贵的金子碎掉的时候,才能有征兆。
不是身边看重的人,梦不到。
不是身边看重的人的死,梦不到。
赵宁杨从小到大,只梦到过三个人的死,但每一个,都给她留下了尤为深重的阴影,以及之后紧跟而来的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