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头的黎家是乡里举足轻重的大户,县老爷来了都要“拜码头”的存在,不仅是因为黎老爷的丝绸布匹生意已经从大庄做到了北边的蛮族部落去,还有黎太太的娘家侄子争气,一口气从秀才、举人考到了进士及第,直接在洛都被授了大官。
黎家也因此扬眉吐气,再也不去理会那些说他们倒贴的风言风语要知黎老爷与黎太太可只有一个女儿,自小便捧得如掌上明珠一般,可黎老爷毕竟还是循着宗法,总是更爱男娃,眼看着黎老爷要把大伯家的小儿子宠的跟眼珠子一般,黎太太坐不住了,邀了自己苦命丧夫的阿妹与其膝下之子一同来黎家小住,一住就是十几年,也不怪百岁乡的人因此背地里说闲话。
不过自从那位“借住”的侄子一口气考到洛都,回来请了自己苦命的老娘一起去洛都享福后,百岁乡的人便立马转了口风,直夸黎老爷厚道、有眼光、是个本事人。
不过被乡民们盛赞着“厚道”、“有眼光”、“有本事”的黎老爷,如今正苦着脸坐在家里愁得揪着自己的胡子玩。
黎姑娘百无聊赖地托腮坐在一旁,手里吱呀吱呀地转着一物。
“阿爹,你倒是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啊,子安表哥人在洛都,给他去封信,让他来接我就是了,我活这么大,还没出过西川呢,就是去凑个热闹怎么了”
黎老爷憋红了一张老脸左右为难,只得斥责自己的女儿不守规矩“你一个姑娘家,眼看着也是快要出阁的年纪了,怎么好一个人跑到洛都那种地方去”
黎姑娘不高兴了“爹,什么叫'洛都那种地方',那洛都可是咱大庄的都城你可别跟北蛮子做生意做多了,连自己是哪边的人都忘了我想去洛都怎么了,花夕节十年才办一次,这次还是在洛都,正该你女儿我过去出出风头,嫁个好人家,也叫旁人知道,我黎惜才不是被人扔下不要的呢”
黎太太坐在一旁抹眼泪,哭诉道“我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好好的女婿,看上的还能叫他跑了我那妹子,呸真不是我说她,要不是我,他们母子俩怕是饿死在街头都没人知道,还能一路衣食无忧地考到天子脚下的贵地去这还没怎么呢,就毁诺退婚,娶了旁人家的姑娘,这可叫我们惜儿怎么活哦,我苦命的孩儿啊怎么就遇到了这样的中山恶狼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个不敢为她出头的软汉爹都是为娘害了你,都是为娘识人不清啊”
黎老爷被她骂得羞煞老脸,忍不住开口辩解道“我说,孩儿她娘,咱有话好好说啊,别动不动就骂人哈,跟庄家那门亲,也不是我愿意退的,这不也得看看人家后来娶的是哪家的姑娘么太子外家承恩公的女儿,皇后的亲侄女啧可是了不得我听说那位赵姑娘一母同胞的亲姊,嫁的可是镇北军的威将军陆序那么了不得的门第,能看上子安,是咱们一大家的福分,做人也不能这么短视呢”
“威将军”黎惜陡然坐直了身子,惊喜道,“子安表哥还认识陆序不行,娘,我一定得要亲自去洛都一趟,我那表嫂抢了子安表哥便罢了,她可得赔我一个好夫婿,我看陆将军人就不错是个大英雄威武”
黎老爷面皮一抽,痛骂她道“那陆序二十五六的人了,比你年长了近十岁且人家早已娶妻了快把你那些歪脑筋都给我收一收”
黎惜撇撇嘴“成婚了那就算了,我还不稀罕他哩,反正洛都的青年才俊那么多,今年的花夕节我是一定要去的。”
说罢便懒得再听黎老爷在这里啰嗦,蹦起来拽住裙子便跑了。
黎老爷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恨恨道“这可真是个讨债鬼你看看她,可哪里还有一星半点女孩子贞静的模样可哪里还有一星半点把我这个做爹的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