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过去,那就活,挨不过去,那便死。
在无数个山洞矮檐破庙中,他就是这么活下来的。
可他闻见了烤鱼烤果子的香气,软帕在颈间摩挲,他分明醒了,却贪恋那一点暖意,没有立时便睁开眼睛。
跟着他听见明珠呼吸一滞,她用指尖刮他的颈间肌肤,呼延图几乎颤抖,他应当睁开眼睛,他应当阻止她。
可他没有动,他放缓了呼吸,他想知道,她会怎么选。
明珠掀起一角,怔怔盯着露出来的微黑肌肤,倏地松开了手。
“严大叔,我烤了鱼,你吃不吃?”
呼延图适时睁眼,他撑坐起来咳嗽了两声:“多谢。”
“不用客气。”明珠把托着烤鱼果子的大叶子,推到呼延图的身边,水囊中已经装满了干净的水。
她自己坐到火边,给火堆添柴,柿子皮烤到裂开,甜汁烤成蜜色,明珠捧了一个,呼呼吹着吃起来。
看上去行止如常。
可呼延图知道,她是在假装,就像她在船中假装她不会水,其实是伺机逃跑那样。她现在也在假装,她准备要逃走了。
明珠吃了鱼和烤柿子,对呼延图道:“严大叔,我看你的衣裳破了,我替你补一补罢。”
她的裙子袖口也破了,正从怀中取出针线来,穿针过线想要补衣。
呼延图内衣外衫都被刀割破了,他解下外衣,看明珠强装若无其事的模样,对她道:“把针给我。”
明珠惊异抬头,跟着扯出笑来:“严大叔还会针线?”
既然她都知道了,不妨让她知道得更多一些。
呼延图伸出手去,明珠将针线递给他,就看他飞针走线,很快便将衣裳的破口密密实实缝补起来。
“严大叔连这个都会。”比她缝得要好多了。
呼延图抬起头来,顶着中年汉子的脸,对她道:“我还会绣花。”
说着坐到明珠身边,替她把裙子补上,就用这几根线,绣出一朵四瓣小花,上面还添了一瓣叶片。
呼延图绣完便又睡到草席上。
明珠捏起针,针尖扎在她指上都浑无所觉得,她全身寒毛倒竖,这朵小花与阿绿绣的一模一样。
明珠针线活极差,嫂嫂拘着她,让她每日都要练绣花,能做个帕子出来也好,她自然不会,让阿绿替她做了。
淡绿色的绸帕上,就绣了这么一朵花。
阿绿在宫中失踪,明珠只当她与那些宫人一样跌落玉台,那个晚上兵荒马乱,各府女眷都被关在宫室,等新帝上位,方才放她们出宫。
各藩王都被软禁在王府,明珠更无从去探听阿绿的消息,想来她定是死了,还趁着中元节给阿绿烧过纸。
明珠浑身发寒,面如白纸,他这是在告诉她,他就是阿绿。
怪不得哥哥在商州怎么抓捕都没查到呼延图的消息,原来他一直藏在她的身边。
呼延图翻了个身,面对石壁,这才睁开眼睛,她既然想逃,就给她机会逃。
明珠死死捏着裙角上这朵花,一夜都未阖眼,直到天明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听见干草上的动静,
她怵然惊醒,看见呼延图离开了洞口。
明珠第一个念头便是要跑,但她立时咬牙按捺住,外面都是密林,没有呼延图带路,她根本就跑不出去。
就算跑了,这里无遮无挡,她很快会被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