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妈主动提起话头,得来全不费工夫,一时间,感觉之前的算计没意思透顶。
“妈。”褚时显挨着于秀枝坐着,把脸搭在他妈肩膀上。
有爸爸给她遮风避雨,她一生的幸福只在这时。前世他爸英年早逝,她再没快活过。他后来相亲结婚,也没娶到个好媳妇,嫌弃他妈不善家务,嫌弃她嘴碎催着生孩子,嫌弃她没有攒下家底,没有退休金。
他真正不孝,没有代爸爸照顾好她。
于秀枝立时慌了手脚,儿子太久没有跟她亲近过了。手悬在半空,好一会才拍上儿子宽厚的背,哭笑不得地说:“这是怎么了?”
“妈,我将来给你娶个好媳妇。”褚时显回想在桂园操场上,谢晓桐伸手说“拿来”,问他讨糖的样子,回想谢晓桐正步走时右腿右手齐刷刷抬起的样子,笑意从他眼底泛起,那么呆,又那么可爱,和他妈应该合得来。“陪你聊天,逛街,做头发,打麻将。”
于秀枝嘴巴微张,压低了声调,诱导地问:“是你同学吗?那人家是读过书的,一定不乐意打麻将。”
“她心善,不会拒绝长辈的。放心吧。”
“长得很漂亮吧,不然我儿子瞧不上。”
“那当然了。”
“叫什么呀?”
“叫……”褚时显坐直身子,见他妈跟偷到油的耗子似的,一脸得意,他吸口气,“八字没一撇呢。等她看上我,我再跟你说她叫什么。”
把他妈哄出房门,褚时显发了会呆,拿出手机翻找号码,随手打字:“在哪儿呢?回家了没有?”
随后全删掉,换一副口吻:“谢同学,国庆节回家吗?如果不回家,在学校注意安全。我同学张怀化冯兰兰也不回家,就是上次食堂你见过的那两位,有需要帮忙时可以找他们。褚时显。”
他凝视屏幕良久,手指在发送键上来回摩挲,最终一字字地清除干净。
谢晓桐此时正在给楼东发短信:“到站啦。我爸爸说在出站口等着呢,所以你放心吧。”
楼东回:“代我问叔叔好。天凉了,出站记得穿外套。”
谢晓桐看着手机屏幕,笑容像啜了口蜜。“知道了。你要加油哦,楼医生!”
桃江市离三镇市不太远,坐绿皮火车两个多小时,谢晓桐出站时脸上不见疲乏,只有喜色,老远就伸长脖子找爸爸。
晚上交警下班,谢应举开了车出来,那是一辆改装的三轮摩托,后面的拖斗焊接四个支架,蒙上油布篷子,挤挤能坐四人,座位周围焊了一圈铁皮挡风雨,铁皮围子上还漆着广告,一面是“开锁81888188”,一面是“高价收药85558555”。因为这车开起来很颠很抖,坐一程路,会被颠得产生屁股不属于自己的错觉,本地俗称“电麻木”。
谢晓桐老远喊“爸爸”,谢应举接了她手上的行李,问:“楼东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们医学院可忙了,我这一个月只见过他三回半。国庆他爸妈出门旅游去了,他说回家也没人,不如留校温习功课。”
谢应举说:“那样也好,他是个勤奋的,你可不能为这点小事跟人闹脾气。”
“爸爸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先护着他了。”
闺女高三被人拐走了芳心,谢应举最初是震怒的,后来见面机会多了,了解也越深,楼东白白净净,瘦瘦高高,斯斯文文,学习刻苦,家庭清白,关键对闺女一直守着礼,谢应举也就没了那许多抵触,甚至默认了未来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