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进摘星楼,在那扇木门上,用自己的玉牌轻轻触了触。深棕的木门上浮现出一层花纹,纹路上浮起金色的光辉,一时间竟盖过了星辉。
他背靠着门,喘着气,一会想起叶遥之替他挡过的齐风的那一剑,一会又想起叶遥之用的‘浮云七问’,想着到底是什么人要来杀之之。
之之要坚持住啊,安却想。
他好伤心啊,他上一次这么悲伤,是在小白的夫人大白过世的时候。
星辉落了满地,寒夜凉凉。
来的人是方晴一和十余位青衣的女子。
安却只说了句:“晴一姐姐,在那边,你去救救之之吧,他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
方晴一愣了愣,没多问,点点头:“好。”又嘱咐了句,“阿却你就待在摘星楼吧,你在外面,太危险了”
安却只好熄了一同跟过去的想法。
他待在摘星楼里,干脆就坐在了门边,等着他们回来。
他觉得自己等了好久好久,数数从一数到一百,又从一百数到一,他不知道数了好几轮,终于看见了叶遥之和方晴一从远方走过来。
沉沉夜色,细细的竹叶穿风而过。叶遥之的衣襟上落满了血花,脸颊上也剐蹭了几道伤痕,他仿佛浸在夜色里,只有眼睛仍然如夜中的星,闪着点光泽。
安却想跑过去,但是一站起来,腿由于蹲得太久,有些发麻,最后还是叶遥之走到了他身边。
似乎又回到了初见的时候,鲜血的气息是冷的,风是冷的,叶遥之说话的语气是冷的——
“把剑法给我吧,我该走了。”
“对不起,”安却低着头,他看着自己小小的影子,感到无边无际的愧疚感,“如果不是我让你来摘星楼,你也不会受伤了。”
他看起来怎么比我还伤心,叶遥之想。
“你不会要哭吧?”叶遥之扬了扬眉,语气中带了些傲气,“放心吧,我虽然剑法平平,收拾宵小还是够的。”
“……可是你流了好多血。”安却道,“你等等,我给你拿点药吧。”
“不用拿药了,这都是别人的血,”叶遥之把剑收回了鞘,侧脸迎着星辉,“这都看不出来?笨。”
安却看了看叶遥之的神色,忽然眼眶红了起来。
之之这样子,好像在逞强啊,以前白白也是这样的。说着自己多厉害多厉害,最后要离开的还是离开了。
他把头埋在叶遥之身前,道:“……之之,你说这话的样子,好像白白临终前一样啊……呜呜……”
叶遥之一怔,有些无措,问:“白白是谁?”
安却擦了擦眼泪:“小白的夫人,她明明说自己好好的,可是夜里就离开了……”
叶遥之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情绪里,他一方面对于自己与一只鹤相提并论感到很无奈,一方面又有种被关心的感觉。
他稍稍俯下身,摸了摸安却的脸,把他的眼泪擦了擦。
仿佛有星海万重从叶遥之的眼睛里闪过。
他以一种极其傲慢的姿态,笑了笑,道:“放心吧,哥哥剑法天下第一,没人能伤我。”
安却眨了眨眼,他其实很想反驳说“我父母的剑法比你厉害许多”,或者“阁主才是真正的剑圣”,但是话到嘴边,他却只能轻轻地“嗯”一声。
也许是星空太浩瀚,显得此处摘星楼甚小,但少年意气长过星河,竟让人说不出反驳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