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泫要和他一起,却被他按下,说:“你才归家,好好陪陪女儿。家中诸事,有我和三弟便可。”
言罢,推起谢三爷的轮椅,也不管人乐不乐意,转了个圈便走。
谢三爷哭笑不得,抗议的声音远远地从花厅外传回来:“大哥,你明知灵鉴夫人不待见你,偏要拖我去替你挡刀,有你这么作人兄长的么……”
谢涟说:“闭嘴。”
那声音便渐渐远了。
花厅内一下空了两个位置,只剩下四人用饭。三娘子惯来是以养猪的食量来喂妙芜,期间不断地给妙芜夹菜,妙芜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瘪下去的盘子里又堆起一堆小山高的食物,颇有些生无可恋。
她是比同龄少女能吃了些,但也……没这么能吃吧?
她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谢泫。
三娘子行事泼辣,一向是自作主张惯的性子,最恨有人驳她面子。谢泫朝妙芜使了个眼色,表示:为父爱莫能助。
妙芜又看向谢荀。少年只顾埋头用饭,阳光从窗棂间漏进来,落到他发上,在他发顶照出一圈金色的光晕。
她发现谢荀垂首,双肩微颤,似乎是在……憋笑?
好啊,把你能耐的,幸灾乐祸是吧?
妙芜心里腾起一把邪火,刷刷两下把小盘子里的东西都夹到自己碗里。
一顿饭下来,幸不辱命,她总算把三娘子夹给她的菜都吃完了,后果就是腹涨得厉害,从三娘子这院到祠堂路上打了一路的饱嗝。
妙芜捂着脸埋进暖轿内的靠枕,深感丢脸。好在是坐轿子里,没人瞧见她这蠢样……
谢泫跟在暖轿外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其间说到谢谨从金陵给她带了诸多好玩的事物,直将妙芜逗引得向往不已,巴不得明天一早就能见着这位传说中的亲大哥。
谢荀跟在暖轿的另一侧,听到少女兴奋而惊喜的声音,眸下微暗,继而嘴角牵扯一抹自嘲的笑。心中默默地在“小毒物”之外,又给妙芜加了个“小没良心”的标签。
妙芜忽然想起昨日诸位长老中,有一位作道姑打扮的似乎处处针对自己。她深感不解,便向谢泫询问此事。
谢泫道:“那位长老是谢三姑娘的祖母。”
“谢三姑娘?”
谢荀的声音忽然响起,少年的声线,清冽洌的,如山间幽涧,凉意袭人。
“你怕是不记得了吧。六岁那年,你因口舌之争,将这位三堂姐推入结冰的清溪渠,害得人高烧三日不退,险些烧成傻子。”
妙芜:“……”
这原主到底还祸害过多少人?
妙芜抱着靠枕缩起来,忽而觉得,原主这么能招仇恨,能平安长到这么大,可真是不容易啊。
她心中不由替谢泫这老父亲掬了一把“当爹又当娘”的辛酸泪。
谢泫将她送入祠堂,早有弟子开了祠堂南侧首的规诫轩,备好笔墨纸砚和砖头厚的家规,只等妙芜入座抄写。
妙芜先时只觉不用受戒鞭之苦便是逃过一劫,现下亲自翻看了家规,顿时只觉眼前一黑,深感绝望。
监督她抄写家规的小弟子伸手请道:“还请九姑娘开始吧。”
妙芜心一横,落于座间,拈起一管湖笔,心道:不就抄书嘛,怕什么。想当年念书的时候,抄作文、抄课文,抄错题,整日里抄得还少吗?
谢荀立于轩外,倚窗而靠,迎着日光,抬起手半遮在眼前,凉凉问:“要我帮你吗?”
妙芜欣喜道:“真的吗?”